李根呸,黃單無意識的跟著呸。
呸完后,黃單捂住嘴巴,疼到眼前發(fā)黑,雙腿發(fā)軟,腳下的地在旋轉(zhuǎn)。
李根及時把往下癱的青年拎起來。
青年的臉青白,眉心蹙在一起,眼睛緊閉,睫毛上有淚珠,沾著血的嘴唇顫抖。
李根想起墻根的那片野花,紅的白的全堆在一塊兒,平時開的很好,下個霜就死了,很脆弱。
他看著看著,出神了。
意識到這一點時,李根如同被什么東西刺了一下,立刻把青年推開,看他往后倒去,又伸手扶住。
“……不就是磕一下嘴嗎?差不多行了?!?
黃單的臉皺著,睫毛上的淚成線滑落,媽的,真疼。
李根看著青年流淚,一次是裝的,兩次是裝的,第三次應(yīng)該不是。
他扯動嘴皮子,“你這毛病真是……”要命。
收音機里換了首歌,唱著明天,唱著希望,日子紅紅火火。
失戀的黃牛去塘里洗澡,它需要用涼水讓自己冷靜冷靜,不管岸上的倆人。
黃單停止哭泣,他伸手去擦臉,對著李根張嘴。
李根愕然,“干嘛?”
黃單的聲音啞啞的,疼的哆嗦,“哥,你幫我看看,我的嘴唇是不是破了?”
李根低著頭看,入眼的是青年的一截粉色舌頭,舌尖上有一點點血跡,在嘴唇上沾到的。
青年的下嘴唇一處磕出傷口,冒著血,鮮紅。
喉結(jié)滾動,李根沒好氣的說,“我的也破了好嗎?”
他把手從青年的胳膊上拿開,偏過頭冷哼,“就你嬌貴!”
黃單不想說話,嘴巴肯定有瘀血,疼痛感一直下不去。
他坐到豬草上面,臉埋在膝蓋里,背脊弓出難受的弧度。
忍一忍就過去了,沒人幫得了他,也難以理解。
李根的舌尖掃過口腔內(nèi)||壁,咽下去的唾液里依舊夾雜鐵銹味,提醒著自己碰到過青年的嘴唇。
他踢開地上的竹簍,看看黃牛,看看豬草,看看豬草上的青年,邁步離開。
片刻后,李根回來,手里抓著幾根長莖嫩草,上面滴著水。
“把這個嚼了,傷口好的快?!?
黃單從膝蓋里抬起臉,“我不嚼,疼?!?
咀嚼的時候,牙齒摩擦到嘴上的傷口,想想都疼。
李根瞪眼,“難不成你等著我嚼爛了喂你?”
黃單的眉心一蹙,他拽一片葉子含嘴里,直接吞下去。
李根看弱智兒童似的,“你這么個疼法,以后娶親了,還得你媳婦忙里忙外,疼著你?”
黃單繼續(xù)拽葉子,“我不要媳婦。”
李根嗤笑,“是嗎?我可是聽說你在外地為了個女孩子,把人給打了?!?
傷口發(fā)疼,黃單嘶一聲,額頭出冷汗,“所以我才決定不要的?!?
他垂下眼皮,“我喜歡的人不喜歡我?!?
李根嘖嘖,“真可憐?!?
話是那么說,語氣里并無一絲同情。
“……”
黃單借著這個話題說,“哥,你討過兩個媳婦,她們……”
李根的臉色瞬間就往下沉,把嫩草丟給黃單,轉(zhuǎn)身就走,腰后的鑰匙嘩啦響。
黃單接住嫩草,跟上男人。
李根扭頭,兇神惡煞的瞪過去,“你他媽再提一個字,我把你踢進塘里!”
“不提了?!秉S單說,“哥,你屁股后面有塊泥巴?!?
李根面上的陰霾與怒氣凝固。
黃單拿手去給男人拍拍,把泥巴拍下來,“好了。”
身子僵硬,李根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你剛才摸哪兒呢?”
黃單無辜,“我沒摸?!?
李根冷笑一聲,“你看你哥是白癡嗎?”
黃單半瞇著眼睛瞅,那認真的表情,一點不是玩笑。
李根要被氣死了。
他下塘,拉著黃牛上岸,撈走收音機,不管后面還有個人。
黃單的痛感降了些,繼續(xù)去割豬草。
割完一簍,黃單動身回家,在小路上看到黃牛,李根不在旁邊。
走近點,黃單才望見李根,正在和幾個女人說話,似乎是熟人。
那幾個女人腳上都穿著小皮鞋,白色長襪子,外地來的。
黃單收回視線,就聽到李根的喊聲,“冬天,把大黃牽回去!”
“噢?!?
黃單去拉牛,“你家主子在把妹呢,把你托付給我了,走吧?!?
黃牛不情愿。
黃單拉的費力,“我也不是很樂意,咱倆都讓一步,早完事早散伙?!?
黃牛走的很慢。
黃單一路上威逼利誘,招全用上了,最后只能使上吃奶的勁兒用力拽,爆了幾句粗口。
路過黃單家門口,黃牛留下一大坨牛屎。
黃單目瞪口呆,這牛的報復(fù)心真重,以后還是少打交道的好。
放下竹簍,他回屋拿掃帚,想把牛屎掃進溝里。
陳金花在稻床拿篩子篩稻,她見狀,趕緊把兒子叫住,“上鍋洞里弄些灰出來,倒上去再掃。”
黃單照做,牛屎被木柴燒盡的灰渣一裹,不黏了。
陳金花問,“怎么讓你把牛牽回來了?”
黃單簡單說了,就拉著黃牛去李根家。
吳翠玲在掃門口,看到黃單時,愣了一下。
黃單暗自觀察吳翠玲的情緒變化,“有幾個女的找哥?!?
吳翠玲只是哦了聲,就把牛拉進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