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欞樹影搖曳,燈火通明的別墅,一片寂靜。許詡望著季白沉黑的雙眼,開口:
“首先,根據(jù)法醫(yī)最新鑒定結果,葉梓夕死于當晚21點至23點間。監(jiān)控顯示,張士雍是24點之后抵達別墅,所以他不是兇手。考慮到短信內容和他來不及扔掉的衣物,他的證詞基本可信他是臨時被叫到別墅的;
其次,葉俏不是兇手。根據(jù)監(jiān)控和證詞,她在現(xiàn)場逗留時間不超過1小時。這么短的時間,她一個女人根本不可能完成殺人、破壞監(jiān)控、補刀、把現(xiàn)場處理干凈這些事。而且也無法解釋尸體上兩種傷口的形成不可能是后來的張士雍補刀,按照公路監(jiān)控顯示,他到的時候,葉俏已經(jīng)走了。大半夜荒山野嶺上他哪里找裁紙刀?
既然案發(fā)時間段出現(xiàn)在現(xiàn)場的兩個人都不是兇手,我們有必要回到最初的假設,看是哪里出了錯。
我們判斷葉梓夕的死亡時間,一是根據(jù)法醫(yī)鑒定結果;二是22點17分她發(fā)出的求救短信。但是葉俏口供中提到,當晚非常冷,室內空調開著。這很奇怪,現(xiàn)在是春天,就算深夜冷,也應該開暖空調,為什么葉俏的記憶是非常冷?溫度降低,是可以推遲尸體的死亡時間判斷。這就有可能,葉梓夕的死亡時間,比21點要更早一點。(*注解1)
另外,葉俏提到,進門聽到了微波爐一聲響。但是葉梓夕當晚做的是沙拉和三文魚,根本不需要用到微波爐。葉俏聽到的,也許不是微波爐聲,而是短信發(fā)送成功的聲音。我上網(wǎng)查過了,最近的手機軟件,可以設置定時發(fā)送短信。如果兇手具有一定it水平,還可以下載病毒,在發(fā)送短信后,將軟件刪除,這樣就沒有痕跡。所以很可能是兇手把短信設置成定時發(fā)送,再開冷空調,兩種手段一起,混淆死亡時間。只是手機意外的被后來趕到現(xiàn)場的葉俏拿走了。
如果這個假設成立,那么我們需要重點排查22點前沒有不在場證明的人,根據(jù)口供,只有老大葉梓強和老二葉瑾,他們也符合我們對于兩個兇手的描述。至于葉俏,我想她抵達現(xiàn)場的路上,或者看到了老大老二的車,或者她也想到了兇手是誰,所以想替大哥二姐頂罪。她抵達現(xiàn)場的時候,葉梓夕應該已經(jīng)死亡?!?
許詡說完后,就望著季白,一雙沉肅的眼睛里,既有隱隱的自信,又有被肯定的期盼。
季白微微一笑:“不錯。其實從一開始,我就懷疑,一個能夠把現(xiàn)場處理得如此干凈的人,怎么會不給自己安排不在場證明?不過,你還漏了最關鍵的一點?!?
許詡一怔。
季白說:“證據(jù)呢?你說的都是推理,給這兩個人定罪的證據(jù)在哪里?”
許詡低頭想了想,只覺得隱約有頭緒,可又不是那么清晰。
雖然已經(jīng)把許詡當成未來女朋友培養(yǎng)中,但真正進入工作狀態(tài)時,季白是不會對她另眼相看溫柔對待的,他認為她也不需要。
所以此刻看著她困惑的小臉,他沒有憐香惜玉,而是直接批評:“你有個最大的毛?。禾匾暦治觯雎宰C物研究。在討論張士雍時,你就沒想到‘衣物’這項證物?,F(xiàn)在也是。其實破案的關鍵證據(jù),你剛才已經(jīng)提到了,卻沒深入想?,F(xiàn)在我不點破,你回家想想,明天一早破案?!?
今晚天氣陰沉,預報有雨。在別墅中觀察勘測時,許詡已經(jīng)聽到屋頂淅瀝的雨聲。沒想到等兩人站到大門外,迎面雨簾如瓢潑。而樹林、遠山在夜雨中更顯飄忽陰黑。
許詡微微哆嗦了一下,從包中拿出一把小小的折疊傘,轉頭問季白:“你帶傘了嗎?”
季白提著沉甸甸的裝著傘的包,淡淡搖頭:“沒帶?!?
別墅占地挺大,停車場還要走個幾十米。許詡撐開傘遞給他,然后站到他身邊。
地面濕滑,水流亂淌,雨聲紛雜嘈切。季白一手打著傘,與她并肩行走在凌亂的大雨里。而她微垂著頭,露出一小截細細的脖子,側臉的表情平靜而淡然。
這算是幾天來兩人身體最靠近的時候,但季白并沒有如往常一樣,被撩得心頭發(fā)癢。反倒感覺到一種愜意的安寧。愜意得讓他不想做任何事去打擾。
只是盡管他幾乎把傘都打在她頭頂,但是一低頭,還是見她小半個肩膀露在傘外,已經(jīng)有了深深淺淺的幾滴水漬。
耳邊雨聲密集如鼓點,水珠沿著發(fā)根無聲淌落,仿佛也淌進了季白的心里。他把手搭上她的肩膀,輕輕摟住。
許詡正埋頭行路,感覺到肩膀一沉,那熟悉的溫熱感將自己包圍,微微一怔。
完全是直覺反應曾經(jīng)被她否決的某種可能,再次像根羽毛似的,倏地清晰劃過心頭。
一轉頭,卻看到季白的頭發(fā)已經(jīng)被淋濕,黑發(fā)貼在額頭上,眸色沉沉的看著她。
四目凝視,季白摟著她的手不動。只是她的眼睛太清亮逼人,明顯透著審視和探究,要從他眼中辨出端倪。
沉默片刻,季白淡淡的說:“愣什么?傘這么小,你慢吞吞我們倆都得感冒??熳摺!?
“哦?!?
兩人加快步伐。
只是許詡并不像季白想的那樣無動于衷,又走了幾步,她才后知后覺肩膀上那只有力的手,還有他微微透著熱氣的胸膛,都讓她全身說不出的不自在,心跳也明顯加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