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深隨口嗯了一聲:“我也是這么想的?!?
高深八百年難說一句話,說了一句,還是去附和阿禾的,丁柳心頭升起一股無名之火。
“我們羽林衛(wèi)?阿禾,羽林衛(wèi)什么時候把你當自己人了?人家是看出身和姓氏的,你這種,是外來戶吧?他們還割了你的舌頭,這種事你都能忍?你逆來順受也就算了,還口口聲聲‘我們羽林衛(wèi)’,不覺得這話說出來可笑嗎?”
阿禾的臉瞬間漲得通紅。
氣氛有點尷尬,葉流西想拿話打岔,昌東猜到了,從桌子底下握了下她的手,又不易察覺地搖了搖頭。
***
飯后,陽光不錯,昌東在梅樹下鋪了張地墊,冊子攤開,拉葉流西詢問趙觀壽那頭的書房布置。
梅樹枝干稀疏,仰頭去看,陽光灼人的眼。
葉流西想起阿禾的事:“干嘛不讓我講話?”
昌東頭也不抬:“小柳兒話說得沒錯,羽林衛(wèi)對阿禾根本就是利用,溫水煮青蛙,她習慣了,反而不自知,要是能被小柳兒點醒也挺好的――要是能把她爭取過來,你身邊多個羽林衛(wèi),辦事會方便很多?!?
葉流西沒話說了,手指在龜殼上叩來叩去,那烏龜開始還一驚一乍地伸頭,后來估計是習慣了,管她怎么叩,再沒響應(yīng)了。
昌東畫得仔細,他是真有點強迫癥,線條打歪了都要擦了重來。
葉流西忍不住:“反正進不了他的書房,畫得百分百契合也沒用啊?!?
昌東說:“這可不一定?!?
葉流西瞪他:“你別轉(zhuǎn)歪腦筋,咱們沒可能硬闖的――高深跟這種從小接受訓練的勐禽衛(wèi)相比,也就只是個半瓶水咣當?!?
昌東說:“誰說要硬闖了……”
他把畫好的部分遞過來給她看:“是這樣嗎?”
葉流西回想了一下:“辦公桌還要再高,再長點,桌下中間那一塊是空的……桌前是兩把椅子,這里有個衣架,對,再往邊上去點,背后一面墻都是書架,頂?shù)教旎ò濉?
昌東說:“這個書房布局太差,視線死角太多?!?
葉流西實在沉不住氣,伸手壓住冊子,不讓他繼續(xù):“為什么明知道進不去,你還要再畫?”
“為什么進不去?”
這不明擺著嗎,葉流西差點笑了:“天下無賊啊?!?
“高明的賊,都是當面偷東西的?!?
葉流西結(jié)巴:“你……你什么意思?”
昌東回答:“趙觀壽不在的時候,天下無賊;但他在的時候,不就可以有賊了嗎?!?
葉流西消化了好大一會兒。
要么是她理解差了,要么就是昌東瘋了。
“你要在……趙觀壽在的時候,進去翻找東西?”
昌東居然點頭:“是啊?!?
葉流西真想伸手擰他耳朵:“趙老頭又不瞎!”
昌東不說話,只是看著她笑。
慢著慢著,葉流西想起來了,他剛剛說,這個書房布局太差,視線死角太多……
葉流西覺得自己口齒都不利索了:“你別發(fā)瘋了,視線死角這種事,也就是瞬間功夫,坐著看不見,站起來還看不見嗎?”
站起來看不見,走兩步也看見了啊。
昌東低聲說:“我又不是死的,進去了之后,我不會杵著不動的。”
葉流西覺得沒得商量:“行不通的,你又要藏住自己,又要盯住趙老頭一舉一動,又要及時變換位置,還要不發(fā)出聲音,根本反應(yīng)不過來……”
“阿禾不是說了嗎,趙觀壽耳力目力都不行了,沒那么警醒,再說了,有人給我打掩護啊?!?
“誰?”
“你啊,你是唯一有可能進那間書房的人,我翻找的時候,你也要在場掩護我?!?
這意思是:一間書房里,擠三個人,她在其中打掩護,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昌東放進去,還要確保趙觀壽看不到昌東,讓昌東在里頭……翻東西?
葉流西頭大如斗,這種想法本身已經(jīng)太瘋,落地就更荒唐:“太危險了昌東,你想都別想,我沒法給你打掩護,我只要想一下那種場景,手心就冒汗了?!?
“流西……”
“不可能的昌東,不定因素太多了,只要一秒出錯就全完了?!?
昌東說:“你該知道,要進那間書房,只能跟趙觀壽一起進?!?
去特么的書房,葉流西覺得呼吸都不順暢了:“里頭不一定有我們想要的東西,不值得冒這么大的險,我們再另想其它辦法吧。”
昌東說:“李金鰲只說了句‘江斬奴隸出身’,我們就可以推測出那么多,趙觀壽的書房里,一定有更多更有用的東西。你今天已經(jīng)強行拉開門了,那叫客到門前,按照常理,趙觀壽心里再不情愿,也該請你進去說話,但他沒有――里頭有什么東西我不知道,但我相信,只要找到一星半點,都會有價值?!?
葉流西不住搖頭:“做起來真的不行……”
昌東伸手出去,撫住她后腦,在她面頰上親了一下:“所有人都覺得我們不可能以那種法子進的時候,我們已經(jīng)成功一半了。”
是,反其道而行之,她知道這種策略,但是細細一想,每一步都是天塹:“寓所外面有那么多看守,客廳緊連著書房,客廳有那個茶水工,還有那個做衛(wèi)生的,都是高手,你想每一個都瞞過,還要若無其事全身而退,這不是做夢嗎?”
夢里都得擔驚受怕。
昌東說:“所以不是我們兩個人做這件事,要很多人一起配合,高深,小柳兒,李金鰲,阿禾,說不定鎮(zhèn)山河,鎮(zhèn)四海,都得用到?!?
葉流西想從根子上把他這想法給掐了:“我根本進不了趙觀壽的書房……”
“快了,江斬約你見面,就是最好的時機。你會去和趙觀壽商量對策,這種大事,他一定會把你讓進書房的?!?
葉流西想說什么,卻什么也說不出來。
末了,她喃喃了句:“你怎么會這么瘋呢?”
昌東笑笑,習慣性地摩挲她手背,目光落在就近的梅枝上。
上頭打了花苞,花期也就這幾天了。
瘋嗎?那是以前吧,現(xiàn)在很少了。
山茶那一次,折鋒斷銳,許多輕狂肆意舉動,匪夷所思想法,早就收了,但也許骨子里還留了一絲兩縷,時機合適的時候,總還會往外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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