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承受不住。
…………………………
到了醫(yī)院。
梁朝肅三跨兩步直上電梯,醫(yī)生來不及去樓下迎接,等在電梯門口。
屏顯上數(shù)字到三,叮一聲,在空曠的樓道里格外驚神。
這層樓從連城入院起就被幫派包下,其他的病房都空置關(guān)閉,走廊的燈也調(diào)暗亮度,只有走廊右手這間病房前燈光明亮。
醫(yī)生壓低聲音介紹病情。
梁朝肅立在門口,門上的小玻璃窗本就是方便查看病人,角度能看見整張病床。
醫(yī)生用了安定藥物,她睡著了。
臉色很蒼白,唇色也淡,幾乎有些透明,像瀕臨破碎的玻璃,陷在被子里瘦小又單薄。
病房沒有開燈,借著走廊透進去的光線,梁朝肅找不到她呼吸起伏的弧度。
她孤單躺在那兒,在斑駁的影子里,像沉進灰暗的一張畫,一陣夢幻泡影,虛幻虛無,他手一探,就失去蹤跡。
醫(yī)生介紹到要緊處,……病人子宮先天有異,加上使用過強效保胎藥物,導(dǎo)致胎盤粘連宮壁,大出血流產(chǎn)難以剝離……采取有效措施,保留住子宮,但以后不會再受孕……
梁朝肅目光發(fā)直,盯著窗口。
腦海里浮閃著她的影子,這四年的,那十八年的,每一幀畫面,她哭,她笑,她憤怒,她愉悅,像是過電影似的,卻沒有電影的順序感,胡亂地閃回。
最后,化為粉碎。
她什么時候醒梁朝肅聲音低啞,像無數(shù)刀劍卡在嗓子里扎得千瘡百孔,每個字含著血沫的無力,能見我嗎
醫(yī)生詫異。當(dāng)然能見,病人剛失去孩子,表現(xiàn)非常痛苦,護士說她的反應(yīng),很可能醒后還需要心理輔導(dǎo)。這種時候,您作為丈夫,陪在身邊安慰,是病人迫切需要的。
話音未落,蕭達顧不上梁朝肅的反應(yīng),先看幫派首領(lǐng),幫派首領(lǐng)隱晦搖搖頭。
這就是沒告訴醫(yī)生內(nèi)情。
我與她——梁朝肅后半句淹沒在撕心裂肺的咳嗽聲中,胸腔似乎不堪重負,漸漸喘不上氣,唇色臉色在窒息里,爬滿青紫色。
醫(yī)生驚了一跳,連忙扶住他,準備查體。
蕭達接到梁朝肅手勢示意,追問醫(yī)生能不能見的話,卻在肚腹過一圈,遲遲未出口。
他是梁朝肅的生活助理,這幾年沒少接觸連城,算是了解他們感情糾葛的整個過程。
兩人之間坎坎坷坷、溝溝壑壑,到如今,填的已經(jīng)不是誤會,是積怨,是恨,又添了血。
他們已到冰島,兩人見面是必然的,只是考慮到兩人的身體狀況,蕭達覺得這個時間,其實可以押后一點點。
雖然于整體沒什么用,但至少是個緩沖,錯過情緒最激烈的時段。
他換了個說法,梁先生有肺炎,雖然不是傳染性的——
倏地,蕭達嘴張著,卻發(fā)不出聲了。
他無意間掃過窗口,正對上一雙眼睛。
又黑又深,冰冷的,像兩個塌陷的黑洞,恨意歇斯底里,卻沉寂地注視他們。
釘子似的。
淬著一往無前的毒性,射穿他們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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