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硨磲在水潭邊嘆氣。
一只金色的手鐲從貝殼里飛出,正要落到潭水中,她卻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那個紅裙子的小姑娘向她走來。于是她伸出手接住了鐲子,隨后從硨磲中走出。
水潭里的那個少年依然流連忘返。
你舍得出來了仙人問道。
......也不能一直把自己關(guān)起來。阿蕪小聲說道,往水潭里看了一眼,楚卿云在里面
仙人點(diǎn)頭,你也要進(jìn)去
阿蕪搖了搖頭,不,我找你有另一件事。
哦
我能拜你為師嗎
仙人不得不又仔細(xì)看了看這個女孩,她的頭發(fā)亂著,衣裙也皺著,聲音并不大,但那雙眼睛在幽暗的水底如一雙珍珠一般,明亮、堅(jiān)決,讓她想起許多許多年前,也有一雙這樣的眼睛注視著她,跟她說娘,我要走了。
她不得不沉默了一會,問:理由是
你很厲害,你的幻術(shù)是我從沒見過的,我想變得像你一樣厲害。
仙人沒有接話,只是注視著她,這不是正確的答案。
阿蕪道:葛和生拒絕了我,娶了一個比我更懂詩書的姑娘,我便要覺得懂詩書的人都酸腐。穆青峰拒絕了我,收了別的弟子,我便要覺得拜師學(xué)藝的人都古板。我看不起那些不斷鉆研的人,看不起那些努力的人,他們一點(diǎn)都不瀟灑......我本以為瀟灑就是玩世不恭,就是游戲人間,可我不但做不到,還害死了許多人......
如果我能看穿那個醫(yī)病的仙人,分辨他的術(shù)式不是好東西,我也許就能找到真的醫(yī)仙,或者找到別的方法...至少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葛添還那么年輕,他本不用這樣死去的。
仙人依然不置可否,只是在等著她把話說完。
阿蕪捏緊了拳頭,吸了一口氣,陵游也是...如果我知道得更多,如果我不是只知道讓她在蘇醒后又睡去,如果我能早點(diǎn)知道怎么和她說話,她或許就不用...她就能早一點(diǎn)回來了,就有別的辦法救她。
仙人終于開口,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這女孩倔強(qiáng)地強(qiáng)忍著眼淚。她注視著阿蕪,以一種她無法看清的,亙古哀嘆的目光。她也有辦法知道此中緣由,但此時從這女孩口中直白地說出,這對母親來說一種殘忍。
我知道。阿蕪硬著脖子說道,是我害了她。
仙人再次陷入沉默。
我不想再這樣了。阿蕪低著頭,將自己的手攥的指節(jié)發(fā)白,臉上發(fā)燙,淚水已然滴在,我不想再做一個只會依賴別人的、害人的傻瓜......
三個少年人沿著青灰色的石板路走向山門。
師明意聽說楚卿云想帶著穆青峰下山走走,便自告奮勇地說要給他們帶路,他說他知道好幾處熱鬧有趣的好地方,有什么好吃的土菜,有什么好看的風(fēng)光他都知道。即便在前不久他剛在比試中輸給了看起來年僅十二三的新弟子穆青峰,雖別扭了半個晚上,但一覺醒來又很快釋懷了。
也不知怎的,這個叫楚卿云的特別關(guān)照穆青峰。按理說他在帶傷的情況下打贏了所有好手,穩(wěn)穩(wěn)地成為了陸掌門唯一的關(guān)門弟子,理應(yīng)不該有什么好操心的才是??沙湓瓶雌饋砗薏坏靡蝗杖投寂阒?去哪都跟著他去,看起來有些怪怪的,要不是年紀(jì)對不上,簡直讓人懷疑他是不是楚卿云遺落外地的私生子。
而這個穆青峰雖然身手了得,卻有很多東西沒看過也沒聽說過,話若是不說得非常直白清楚,他就總是理解不到背后的那層意思,呆得很。
雖然時不時會覺得麻煩,但看見穆青峰脖子上那圈白色的繃帶,師明意便又覺得他有些可憐。
三人這幾日下來已經(jīng)結(jié)成好友,楚卿云起了個頭,找人開好了條子,師明意當(dāng)向?qū)?最小的穆青峰只用跟著,帶著準(zhǔn)備好的東西準(zhǔn)備下山玩去。
楚卿云的情緒也好了許多,他們在山里轉(zhuǎn)了個遍,終于策劃著下山走走。幾人走到山門邊,一個不知道從何處來的聲音傳入楚卿云的耳中。
你該出來了。是一道有些熟悉的女聲,好像來自遙遠(yuǎn)的天外。
楚卿云愣了愣,想了一會,才憶起是那仙人的聲音,頓時像被定住身一樣立在原地,師明意有些奇怪地看著他,穆青峰也回過頭看向他。
短短幾日如露似電,楚卿云仰頭往向天邊,卻什么都看不見,只聽見仙人告訴他,是時候出來了。
再回過頭,那兩人還站在山門邊。師明意已經(jīng)走到了外邊的階梯上,小小的穆青峰在等著他過去,腳還沒有邁出山門。楚卿云頓覺愴惶,他知道自己該離開了,但又不敢靠近去道別,他怕自己會追上去。
你先走吧,我…想起還有東西沒拿,我馬上追上去。他撒謊了。
師明意笑著往前招呼穆青峰,讓他跟上,反正這個冒失鬼一會兒會追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