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卿云坐在一邊,心里想著事,在阿蕪看起來就是在發(fā)著呆。
她沒搞懂剛才穆青峰在時還挺精神的楚卿云怎么忽然情緒低落了,她只見這人一會站一會坐,一會繞著圈走看天看地的,臉上表情比夏天的天氣還風云變化捉摸不定,偶爾伴隨著長吁短嘆和奇怪的嘟囔聲。
阿蕪看著莫名其妙,但在玄武上無事可做,除了看看云,也只能看看楚卿云。
楚卿云見阿蕪似乎百無聊賴到想跟他一起玩,而他此時思緒完全被意料之外的事情占滿,根本騰不出空來,于是周身找翻找是否能讓她解悶的小玩意,好讓阿蕪一邊待著暫時別來打攪自己。
楚卿云從懷里翻出一本話本,這不正好對上阿蕪的胃口,楚卿云直接看也沒看直接反手塞給了阿蕪,自己蹲到一邊看天去了。
阿蕪手里抓著話本,滿是疑惑,此人剛說了讓她別看那么多話本,葛添也讓他少看點,這又給她一本是什么意思呢
但阿蕪并沒有在這事上糾結(jié)太久,楚卿云不和她說話她正無聊著,她不知從廢墟里怎么找到的一把完好的太師椅,拽到一個明亮的地方,往上一躺,美滋滋地翻開話本看了起來。
楚卿云回想過去,想為方才自己的猝不及防尋找一些蛛絲馬跡。
他不是沒聽過一見鐘情、一眼萬年的故事,但顯然這不能往他身上套,他認識穆青峰已經(jīng)許久了,久到已經(jīng)是沒有穆青峰參與的日子才是少數(shù)了。就像一棵走出門口就能日日見到的樹,一條反復行過的路,大約是很難忽然之間就對其迸發(fā)出某種熱情。
也許只是天時地利人和造成的一種錯覺呢那時光影正好完美地落在穆青峰的臉上,只是一種特別的驚艷所以打動人心。
就像深夜里獨自一人看到的流星,只是被一種瞬間的美而震撼,很難說就因此對一片漆黑的夜空產(chǎn)生什么愛意。
穆青峰本人似乎并不認為自己是個很好的師父,但楚卿云向來是敬重他的,無論是對他的劍術(shù)還是人品。即便穆青峰待人很難說得上親和友善,但對楚卿云可以說是照顧有加了。
穆青峰曾不厭其煩地指點他同一個招式數(shù)個時辰,末了還會把脫力的楚卿云遺落的佩劍在他毫無知覺時放回他的房里。
那時的楚卿云只是稍微愣怔后一笑而過。
在楚卿云消沉受挫的時候,穆青峰有時只是在他身邊沉默地坐著,或也會說幾句似乎是寬慰他的話,只是遣詞用句都算不上委婉柔和。
那時的楚卿云只是覺得有些古怪甚至好笑。
每逢年節(jié)楚卿云的桌上總有一份糕點,雖然和王府送來的東西堆在一起時楚卿云甚至幾乎沒注意過它們,但當時過境遷,這世上再也沒有什么王府王爺小王爺?shù)臅r候,變得空蕩的桌上還是會有一小盒糖果或點心,楚卿云才知道那是掌門收的節(jié)禮,里面有送糕點類的便都送楚卿云了。有時桌上也會有一份油紙包的紅繩扎的點心,一看就是山門里食堂的包法,楚卿云從沒去食堂領(lǐng)過,但偶爾掌門沒從節(jié)禮里找到點心盒子時,逢年過節(jié)偶爾也會出現(xiàn)在他桌上。
如此種種地瑣碎小事還有很多,楚卿云很難在短時間內(nèi)把跟師父有關(guān)的點滴都一一羅列出來,細細琢磨自己的反應(yīng)和感受究竟算什么。
過去那些讓他覺得信任、尊敬、仰慕的事情如今咀嚼起來竟然讓楚卿云感到坐立不安,他甚至緊張地往樹叢中又走了兩步,擔心自己心跳聲被不遠處的阿蕪聽見。
楚卿云甚至有些慶幸?guī)煾复藭r不能和他一起啟程,讓他有時間可以讓自己稍微冷靜一點去揣摩這一瞬的感覺究竟預(yù)示著什么,否則他不清楚如果師父和他一道,他究竟要做出什么荒唐事來。
好在這一趟沒個十天半個月也打不住,往長了里說,他還有三年的游歷時間,楚卿云稍微冷靜了一些,無論如何他只有時間是充足的,在真的決定什么真的做出什么之前,他還有很長時間去想。
楚卿云稍微平靜一些后,才覺得阿蕪好像很久沒出過聲了,安靜得他有些不安。
楚卿云皺起眉找過去,發(fā)現(xiàn)阿蕪正窩在太師椅里捧著本話本津津有味地翻著,若不是這玄武上沒有瓜子花生,她說不定都磕起來了。
他眉頭一跳,想起那話本是自己丟過去的,又掃了眼阿蕪手上那話本的封皮,腦子頓時嗡了一聲。
那封皮上赫然寫著《太清愛恨錄》幾個大字。
阿、阿蕪...!楚卿云突然出聲朝她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