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知秋，“過來看看你。”

“行了，有話直說，一看就有事?！?

聞知秋奇怪褚韶華是怎么看出來的，聞知秋道，“好容易休息天，真的是過來看看你。還有件王局長托了我件事?！?

“他家那官司不是已經(jīng)結(jié)了？”褚韶華不解，其他事情，她與王局長完全沒有相干利益。

聞知秋拉張椅子坐下，同褚韶華細(xì)說，褚韶華才知道，王局長的侄子是放出來了，但因此案，王局長受到政敵攻詰，而且，政敵有確鑿證據(jù)，受害者出具的諒解書里，有一份是偽造的，便是褚韶華出具的那一份。

褚韶華皺眉，“我并沒有出具過諒解書。”

“約是王局長的律師看宋太太在上海沒有近親，你也不插手此事，擅自作主了。”聞知秋道，“我也是剛剛知道宋太太的事，聽說她是你老家同鄉(xiāng)?！?

“先夫的舅媽?！瘪疑厝A把聞知秋著意含糊的宋舅媽的身份同聞知秋說了一遍。

按照禮貌，聞知秋應(yīng)該向褚韶華表示遺憾，畢竟這也勉強(qiáng)算褚韶華的親戚，但看褚韶華沒有半點(diǎn)哀容，聞知秋也便省了這一道。

聞知秋道，“現(xiàn)在那份偽造的諒解書放在英國人的法庭內(nèi)，王局長面臨的局面很難堪。”

褚韶華停下筆，終于知道王局長的難處在哪兒了。如今在上海，洋人的身份是要比中國人貴重的，包括現(xiàn)在市府公職人員，如果是公共租界的英國人與王局長為難，且人家證據(jù)確鑿，王局長的對手，恐怕還是不尋常人。

褚韶華腦中迅速權(quán)衡利弊，她看向聞知秋，問的直接，“你希望我?guī)屯蹙珠L？”

聞知秋道，“我只是不希望英國人支持的警察局長在政府任職?！?

“這也是張市長的意思？”褚韶華再問。

聞知秋笑而不語，褚韶華就明白，聞知秋身為市長心腹，這自然是張市長的心愿。褚韶華問，“杜律師呢？”

“在英國人的巡捕房，不過什么都沒說。”

褚韶華有些為難，“那份假的諒解書，我也不能說那是我寫的?！?

聞知秋剛要與褚韶華面授機(jī)宜，徐探長帶著兩位印度警察匆匆趕來，請褚韶華跟他回巡捕房協(xié)助案件調(diào)查。對待徐探長，褚韶華拿出一慣態(tài)度，淡淡道，“我需要有虞律師在場。”

徐探長看向聞知秋，聞知秋禮貌微笑。

徐探長話中有話，“聞秘書長來的真快?！?

聞知秋笑笑，“我在與褚小姐約會(huì)?！?

徐探長視線自聞知秋身上移開，“褚小姐現(xiàn)在就過去吧，事情比較急。您放心，我們只是請您協(xié)助調(diào)查?！?

褚韶華道，“我想徐探長不會(huì)介意我等律師過來吧?！?

徐探長堅(jiān)持，“褚小姐最好現(xiàn)在跟我們過去。”

“這是商量？請求？還是脅迫？”褚韶華向來吃軟不吃硬，不過，徐探長好像并不了解這一點(diǎn)。

徐探長給褚韶華噎一個(gè)跟頭，聞知秋暗暗為褚韶華叫聲好。

“什么都不是，只是想請褚小姐過去?！?

“這可不是請人的禮數(shù)。”

“這是巡捕房的規(guī)矩！”

“有逮捕令嗎？”

褚韶華與徐探長一句對一句，聞知秋打圓場，“不如先請虞律師過來?！?

褚韶華淡淡笑著，“我無所謂，只是不知徐探長的意思?！?

徐探長見這女人軟硬不吃，只得對著電話做個(gè)請的手勢。

褚韶華給虞律師打電話，讓虞律師過來，順便把她給虞律師的委托書帶來。

徐探長帶著兩位印度警察在、商行等虞律師，褚韶華叫了咖啡蛋糕過來請幾人吃，那兩個(gè)印度警察只管坐著喝咖啡吃蛋糕，徐探長與褚韶華、聞知秋聊天。

徐探長同褚韶華說起這次的事故，徐探長道，“受傷的好歹還有一條命在，那些當(dāng)場死亡的，有孩子未長成人，有青年是家中支柱，還有老人未曾享受兒女孝順，就此離逝。我相信褚小姐還是愿意惡者得到應(yīng)有懲處的?！?

褚韶華點(diǎn)頭，“那是自然?！?

“褚小姐的意志會(huì)不會(huì)受到外界影響？”

“癉惡彰善算是嗎？”

徐探長可算是知道有文化的女人有多難相處了。

虞律師過來后，褚韶華就同徐探長走了。

聞知秋并沒有跟去。

這次去的是英國在上海設(shè)立的在華最高法院，法國梧桐枝葉伸展，給這幢四層的灰色西式建筑添了幾許青蔥綠意。褚韶華在上海頗有知名度，主要是她有兩筆巨額慈善捐款，故，英國法院的辦事人員對她也極為客氣。

褚韶華天生的纖腰長腿的好身段，她走路完全不同于尋常女性含胸低頭的羞怯，她那種昂首挺胸的端貴儀態(tài)，便是英國佬見到她都很禮貌，褚韶華的英文口音都是跟聞知秋學(xué)的，正宗倫敦腔。英國人自人介紹艾利諾.羅素，褚韶華立刻說，她曾看過貝德福德公爵的傳記。艾利諾.羅素是貝德福德公爵的旁支族親，雖然沒有爵位在身，依舊以自己姓氏為榮，聞很是高興，贊嘆褚韶華學(xué)識(shí)淵博。

褚韶華自我介紹是唐時(shí)河南郡公爵褚遂良之后，家族迄今有一千三百多年歷史，如今家族以經(jīng)營田莊為業(yè)。艾利諾愈發(fā)客氣，問褚韶華要什么咖啡。

褚韶華含蓄一笑，“我喜歡紅茶。”

艾利諾令書記員端來紅茶，方問起褚韶華關(guān)于諒解書的事，褚韶華雙手交握，自然的放在桌間，“我與宋太太是親戚，她來上?？赐遥隽诉@樣的事，我甚為悲痛。我出具過諒解書，虞律師可為證。虞律師是我的代理律師，我的一切法律事務(wù)都由虞律師代理，委托書虞律師也帶了過來?！?

艾利諾道，“我非常不理解，褚小姐曾為慈善事業(yè)捐贈(zèng)重金，您是一位品德高尚的淑女，我不理解，您為什么會(huì)為這樣的惡**故出具諒解書?！?

褚韶華端起紅茶慢呷一口，輕輕的放下，蹙起的眉峰暗藏優(yōu)雅，她悲憫的開口，“事故已經(jīng)發(fā)生，我們無法使時(shí)光回流，悲劇已造成，我們能考慮的是后面的補(bǔ)償事宜。生活總要繼續(xù)，那些受到傷害的家庭，我希望他們能得到相應(yīng)的補(bǔ)償。而且，王家曾應(yīng)允要捐獻(xiàn)二十萬大洋用于慈善事業(yè)，為前事懺悔?！?

“我痛恨這樣的事故，我希望官方可以在交通駕駛上出具更有警戒意義的法規(guī)，用以警示后人?！瘪疑厝A鄭重道。

艾利諾令書記員取來諒解書，褚韶華看一眼直接放到桌上，正色道，“這不是我出具的諒解書，不是我的簽名字跡?！?

艾利諾看向褚韶華，褚韶華再次確認(rèn)，“的確不是我的字跡。”

“那褚小姐的諒解書呢？”

“這該問你們才是。出具諒解書后，我就沒有再關(guān)注此案了。”褚韶華回視艾利諾，不客氣的將水?dāng)嚮臁?

褚韶華自英國人的司法機(jī)關(guān)離開后，聞知秋還在商行等她。褚韶華把在英國人那里的對答與聞知秋說了，聞知秋捏一下褚韶華的手，“我得先到王局長那里，晚上我再過來?！?

“太忙就算了。”褚韶華脫下蕾絲手套，“二十萬大洋的事與王局長說一聲，就當(dāng)是花錢買名聲吧。他可別嫌我多事，不然我實(shí)在想不出恰當(dāng)?shù)淖層讼嘈诺睦碛?。?

聞知秋唇角一翹，對褚韶華時(shí)時(shí)不忘敲些慈善款的事忍俊不禁，“放心?！?

聞知秋高興的并不止王局長的困局能很快解決，還有褚韶華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善意猶在。

他更高興的是褚韶華依舊保持的理智與善良。

不論發(fā)生多少事，褚韶華依舊是還是那個(gè)熱心慈善的褚韶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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