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爺笑道,“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再說,弟妹還年輕,像你嫂子,我倒也想她再生幾個,這不是生不出來嘛?!贝蛉さ藐愄樕弦患t,啐道,“老東西,胡說八道什么。”
大家說說笑笑,在魏家用了一餐飯,因著魏太太有了身子,晚飯后還是褚韶華宋蘋一并幫著收拾了廚下。
褚韶華第二天就開始張羅著給魏太太打聽產(chǎn)婆的事,陳太太看她忙里忙外,想到魏太太這半老倭瓜都能開花,自家這倆成親都將滿一年的竟毫無動靜,忍不住嘟囔,“有忙別人這事兒的,自己倒是抓些緊?!?
宋蘋知婆婆兼姑媽不是在針對她,不過,想到自己至今未有動靜,仍是忍不住咬咬下唇,心里頗是難過。褚韶華卻是笑嘻嘻地,“都說這喜事是會傳的,趕明兒我多往魏嬸子家跑兩趟,說不得能沾一沾魏嬸子這喜氣?!闭媸堑?,誰不愿意立刻就懷上啊,這可得有??!褚韶華也挺急的,可不是沒有嘛。難不成,說兩句酸話就能有了?
倒是,魏太太有了身孕,魏東家不惜銀錢的往家里買好吃的,時令水果,雞魚肘肉,竟是不斷。
陳太太私下說起來,都是說魏東家不過日子,奢侈靡費。可褚韶華想著,哪個女人有了身孕不是盼著丈夫溫柔體貼的呢?褚韶華覺著魏東家待妻子是極好的,在這個年代尤為難得。當然,大順哥也不錯,就是不大愛讀書。
褚韶華時常去潘家借書,就是潘玉去了上海,褚韶華也沒斷過。她是個極愛看書的性子,大順哥在這上面則是尋常,并且大順哥更希望褚韶華多看些廚藝上頭的書,這道梨子山楂露就煮的很好。
褚韶華為此沒少念叨大順哥。
不過,大順哥也有自己的一套理論,大順哥道,“書上說的這些個新人新事,也只適用于那些個新式人,于咱們這樣的家庭,一點兒不實用?!?
因著魏太太有孕之事,過年魏家便沒有回老家,不過,給魏老太太的年禮,魏東家是沒有忘的,托了陳老爺一并帶回去。雖有著魏太太有孕之事做幌子,褚韶華冷眼旁觀,魏老爺一家怕是不會再回老家了。
其實,在褚韶華看來,陳家一家子也都到北京來了,原也沒必要回鄉(xiāng)。陳老爺卻是個思鄉(xiāng)的性子,總是想著褚家莊是老家,是根,過年必要回老家的,尤其還有祭祖之事,更是輕忽不得。
于是,一家子準備打包過年回家。
回北京的路上,陳老爺就單獨交待給了長子,讓長子先把魏東家托帶給魏老太太的年禮給魏老太太送去。這話,明著是吩咐陳大順的,實際上不過是讓褚韶華跟著陳大順一道去。魏老太太的作派,陳老爺不喜此婦人,可陳家其他人也沒跟魏老太太打過交道,何況,陳老爺雖不喜此婦人,卻也不想得罪于她。遂打算讓與魏老太太打過交道的褚韶華過去一并幫著送年禮,褚韶華倒沒拒絕,她自來就是個愛做事的性子。
褚韶華還叮囑大順哥,“魏家老太太可不是個好性子,魏東家又沒回來,到時憑她老人家說什么,咱們把東西送去了事。她也一大把年紀了?!?
“我知道。我還跟她一老太太計較不成?!标惔箜樀?,“魏老太太雖則銀錢到手,卻是鬧得魏叔一家不敢回來了,她一個寡婦,身邊也沒個兒子,縱有銀錢傍身,日子到底是不好過的。
陳大順真是好心,結(jié)果,倒是給魏老太太送年禮時,沒得魏老太太一句謝,反是得了一聲冷笑,魏老太太烏黑油亮的頭發(fā)依舊梳的一絲不茍,一個整齊的髻挽在腦后,用支銀簪束著,臉上搽了恰到好處的脂粉淡妝,眉眼間依舊透著凌厲,魏老太太簡直是看透了陳大順的心思,不屑道,“覺著我死了男人,又沒兒子在身邊可憐?”
陳大順慌忙掩飾,“老太太,我再沒有這個意思的?”心說,您一好不好就能請土匪的老太太,誰敢覺著您可憐哪!哪怕先時對這老太太有些個惋惜,這會兒也早已煙消云散。
魏老太太又是一聲冷笑,褚韶華連推了大順哥出門,給魏老太太遞盞茶解釋,“您老什么瞧不出來,自能瞧出我大順哥真是一派好心?!?
“好心有什么用,能當飯吃?”
“雖不能當飯吃,也不是惡意,是不是?”褚韶華道,“他就是那脾氣,您老是誰呀,不是我說,到您老這境界,錢比人可靠的多?!?
褚韶華只是隨口敷衍幾句,不料魏老太太卻頗是喜歡,打量褚韶華一眼,“我看也就你還有些見識?!?
褚韶華笑,“您老真是謬贊了。”想著這老太太上了年紀倒是添了這愛聽好話的毛病,簡直不識好人心,大順哥絕對是一片好心。
魏老太太打聽都沒打聽一句魏太太有身孕之事,喝口茶便令褚韶華離去了。褚韶華尋思著,瞧魏老太太這模樣,約摸魏東家一家不再回來也當是在她老人家的意料之中的。想著這老太太一生丈夫早逝,繼子不親,六親無靠,居然也活的不錯,暫不論這老太太的品性手段,卻也稱得上一位奇人了。
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