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褚韶華對娘家早有心理準備,陳二順也知道褚家現(xiàn)在是敗了的,并不以為意。故而,午飯之后,褚韶華說婆家那里還得回去收拾東西,也就跟陳二順回婆家去了。
褚家自窮了,這些不開面兒的事不是一件兩件。沒想到,宋家也著實沒比褚家強到哪兒去。宋舅媽倒是帶了仨瓜倆棗的過來,卻是打的主意不小,話里話外的跟陳太太打聽起兩倉糧食來。陳太太雖說心里偏著娘家,那是對著兩房兒媳婦的時候,偏疼侄女一些。她現(xiàn)在兒子都娶媳婦了,自是拿自家更重的,何況今年還跟這弟媳婦吵過一架,當下就說要帶北京去。宋舅媽笑,“唉喲,大老遠的帶兩倉糧食去,還不夠車馬費哪。我聽說,北京都是吃洋面粉的地界兒。嫂子你這一去北京,哪里還用吃咱們村兒的這些個粗食粗面的,都是跟著姐夫享福去嘍。”
陳太太半點兒不傻,道,“沒事兒,這不還有倆媳婦哪,她們都愛吃家里的粗糧粗面。”一句話險沒把宋舅媽噎死。
宋舅媽是陳太太的親戚,不關(guān)褚韶華的事,故,褚韶華只在陳太太這里打聲招呼,略停一停腳就回屋收拾去了。宋舅媽翹起唇角笑,“我還說跟大順媳婦多說幾句話哪,不想她竟這樣忙?!?
陳太太對于褚韶華對自己娘家弟媳的冷淡也有些不滿,便道,“這不是要去北京么,家里收拾的東西也多?!?
宋舅媽遂不好再說什么。
倒是中午吃飯時好笑,宋舅媽一見這桌上的飯菜就說了,“天爺呀,嫂子你家的飯食還真舍得放油,這油汪汪的?!?
陳太太見菜上油星不少,也覺著油使的多了,臉上淡淡的說一句,“老大家的,可不敢這么吃。蘋兒她娘也不是外人?!?
姑嫂倆一唱一和,委實沒注意剛端上新饅頭的宋蘋的臉色。
褚韶華在一邊兒盛粥,笑道,“我想著今兒是親家太太過來,我炒的菜怕是不合口味兒,就讓二弟妹掌的勺。興許是二弟妹心疼親家太太,可不就油擱多了。親家太太吃吧,這是閨女疼娘的一片心?!?
宋舅媽當時的神色,陳太太都不屑去看。褚韶華只作未見,只管吃自己的飯。陳老爺招呼著宋小舅子吃酒,如此消消停停的吃了頓飯便罷。
宋舅媽委實不大得意,親自來一趟也只是多抓了兩只雞回去,其他東西,陳太太一樣沒給她。于是,走前叮囑閨女一句,“你那妯娌心眼兒忒多,你可得小心防范著些?!比缓?,抓了八只雞不算,還順走了陳太太擺堂屋兒的一對大瓷瓶。
陳太太氣個好歹,這倘不是要趕著收拾東西去北京,必得到弟弟家再把瓷瓶要回來的。她心里不痛快,待宋蘋難免就更冷淡了一些。不過,相對于去北京的事,這也只是家常小事。
倒是陳家雇好大車,魏太太那里聽說身上有些不好,陳家就說要不要等魏太太身子大安后再走。結(jié)果,魏太太卻是半天都不想在這個不安全的村兒里呆了,一聽說陳家這里收拾好,立催著魏東家啟程,說到北京再休養(yǎng)也是一樣的。
魏太太病著,陳老爺難免同陳太太說多照顧著魏太太些,陳老爺原是兩家交好的意思,償不是真正交情,魏家一出事,陳老爺也不會放下生意跟著魏東家回老家。偏生陳太太一向愚鈍,再者自從娶了兩房兒媳婦進門,陳太太是能坐便不站了。丈夫把這事兒交待給她,她便交待給褚韶華和宋蘋。宋蘋這性子,以往倒是很愿意跟褚韶華爭個高下,可自從親娘與婆婆兼大姑吵過一架過,大姑待她也淡了,再加上夫妻關(guān)系一直不大融洽,宋蘋忙著修補婆媳兼姑侄關(guān)系以及夫妻關(guān)系尚來不及,也顧不得同褚韶華爭高了,于是,這事兒便落在褚韶華這里。
褚韶華本也無事,她又慣是個機伶的,就是陳老爺不交待,大家同路往北京去,魏太太身上不大好,褚韶華也不能袖手啊。好在,魏太太不是什么大病,無非就是有些受驚,鄉(xiāng)下婦人,何嘗受過這等驚嚇,剛回家時撐著一口氣還好,一旦那口強撐的氣散了,連驚帶嚇的便病了。褚韶華每天扯些閑呱寬解著她些,又讓魏金魏年倆孩子守著魏太太,瞧著孩子,再有當家人體貼著,魏太太到北京時這身上就大安了。
魏東家看在心里,更加覺著陳老爺這大兒媳婦娶的委實是好。非但人機伶能擔事,心地亦是極好的。
不說魏東家瞧著褚韶華好,就是陳老爺也萬分慶幸當初沒退了褚家的親事,自己運數(shù)一般,娶了個笨婆娘。倒是長子是個有運道的,不然凡事都要男人操心,真真是要把男人累死了。
褚韶華少時曾來過北京城,如今再來,依舊覺著巍峨氣派,非同尋常。尤其他們進城之時,竟見一黑漆漆的四輪車疾馳出城,速度比他們雇的騾車快不說,這車也奇異,前后未見有騾馬拉行,竟也走的飛快。褚韶華眼尖,透過車窗玻璃瞧見車里坐有三四個人,暗道難不成里頭是腳踩發(fā)力??蓱{這三四個人,如何能把這車駕的這般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