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著盤子,江皓月去敲自己的房門。
陸苗正在氣頭上,不管他怎么敲,她跟沒聽見似的。
“不吃東西了?”他問。
問完之后,在門外不作聲地等了幾分鐘。
“咔嚓”門開了。
怎么不吃東西呀……他房間的桌面上,扔著四五個的巧克力紙外包裝,就這么會兒功夫,她已經(jīng)不??诘嘏粤撕脦讉€巧克力了。
“什么吃的?”
門內(nèi)的人謹(jǐn)慎地小小的門縫中探出一只眼睛。
江皓月端出白煮蛋。
“……”這也太瞧不起人了。
她見勢準(zhǔn)備關(guān)門。
“你先去洗澡,洗完了帶你出去吃麻辣燙?!?
他及時攔住她,緩緩地繼續(xù)推進(jìn)。
“你不想吃麻辣燙嗎?天氣這么冷,一定會很好吃吧。額……我們家附近的那個,鮮香麻辣,對吧?”
——這還差不多。
陸苗背著手,沖著麻辣燙出了籠。
“我不吃蛋了,直接洗澡吧?!?
她麻溜地拿上自己的內(nèi)衣褲,放進(jìn)江皓月洗澡的塑料桶。
他抓著桶,給她扯回來了:“不行,先墊墊肚子。”
陸苗不情不愿地坐上餐桌。
這邊,她沒精打采地?fù)苤?,她的手腕忽然被江皓月握住了?
“干嘛?。俊?
在她邊上坐下,他說:“給我看看傷口?!?
“沒什么,”陸苗側(cè)頭,由著他端詳自己的臉:“淤青破皮,我衣服穿得多,不嚴(yán)重。”
“我說手臂上的……”
江皓月俯身,折起她的袖子。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在我身上裝x光了?”
被他剛才那樣一氣,他不提,陸苗差點(diǎn)忘記自己手上的傷了。
這傷剛開始疼,過了那陣,也沒什么感覺了,她跟著他一起低頭看向手臂。
冬□□服穿得厚,里三層外三層,她把校服袖子一拉沒人知道她受傷。這會兒他開始幫她卷袖子,她才遲鈍地感覺到疼。
血浸透了里層的秋衣,染到外面的毛衣,米色上一塊刺目的紅艷艷。
“刀傷?”
江皓月盯住她,目光有些嚇人。
“嗯,哈哈哈哈哈……”陸苗看著那塊,其實(shí)心里也怕,笑得干干的。
“你太胡來了,傷得這么嚴(yán)重沒跟老師和家長說,自己忍著?”
手指在她手背上心疼地摩挲,他語氣幽幽的。
“現(xiàn)在傷口已經(jīng)跟衣服纖維一起結(jié)痂了,你的皮膚和布料牢牢黏在一起。等會兒撕下來,有的你痛。”
不用等會兒了,光他的描述聽著,陸苗已經(jīng)聽痛了。
“好了,雞蛋路上吃,我們立刻出門去診所?!?
幫她放下袖子,江皓月牽著陸苗站了起來。
……
診所人挺多,排了會兒隊(duì)才輪到他們。
醫(yī)生看了看陸苗的傷,嘆道:“哎喲,你怎么這么遲才過來???這再深一點(diǎn)就得縫針了?!?
陸苗在聽到“縫針”二字時,肉眼可見地抖了幾抖。
清創(chuàng),太疼了……
碘酒雙氧水酒精唰唰地往傷口上沖。
“麻藥!醫(yī)生有沒有麻藥??!”
“給我來一針吧!!”
陸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抱著江皓月,哭得幾乎要昏倒在他的懷里。
他一手扶著她的肩,一手給她擦眼淚:“下次還敢不敢找人打架了?”
“不敢了不敢了不敢了……嗚嗚嗚嗚?!彼\心誠意地悔過。
好不容易度過這一痛苦階段,傷口被包扎完成,陸苗驚魂未定地坐在椅子上拭淚,江皓月捏著一張醫(yī)藥單,笑著朝她走來。
他晃了晃手中的單據(jù):“剛才不是囔著要打麻藥嗎?”
余痛殘留,她傻愣愣地點(diǎn)點(diǎn)頭:“是說過?!?
“滿足你打針的需求,”江皓月笑得溫柔,摸摸她的頭,牽起她的手:“有個破傷風(fēng)的針要打?!?
陸苗被領(lǐng)著,又一次回了診療室。
“江皓月你是人嗎?”
外間,醫(yī)生開藥的手被吼得抖了抖——看來小姑娘沒什么大礙了,這一聲吼得真是中氣十足。
……
“江皓月真的太過分了!”
陸苗被江皓月挽著,對著江皓月控訴江皓月本人。
“說好的吃麻辣燙,他食了,要帶我去喝粥!”
“是啊,”江皓月附和她:“江皓月太過分了。”
他一手拎著一塑料袋的碘酒、創(chuàng)可貼、擦傷藥、紅花油,一手牽著委屈巴巴的陸苗小朋友。
“請問要吃田園蔬菜粥,還是皮蛋瘦肉粥?”
“皮蛋瘦肉粥?!标懨缫幌伦舆x好了。
他陪她一了粥。
嘴里寡淡無味,陸苗惦記著隔壁攤位的鮮香麻辣。
“其實(shí),你可以買麻辣燙吃啊,我坐這里等你。”
江皓月是她肚子里的蛔蟲,一眼就看破了她在打什么主意。
“不了,我想喝粥?!?
“哇!你真的這么絕嗎?我就是想嘗一點(diǎn)點(diǎn)湯的味道,就一點(diǎn)點(diǎn)!”
陸苗無師自通,化身營養(yǎng)界奇才:“辛辣的不利于傷口復(fù)合。重點(diǎn)是什么?是辛辣,那你少放點(diǎn)辣不就行了?!?
“知道了,”江皓月油鹽不進(jìn),給她碗里舀了勺吹涼的粥:“等你傷口好了帶你去吃。”
陸苗不樂意。
不樂意了,就開始找他的麻煩。
“啊——”扔下手中的勺子,她張開嘴,要他直接喂粥過來。
在大排檔,鮮少能見到這樣的景象,隔壁幾桌的人紛紛側(cè)目,臉上憋著笑。
江皓月沒有任何抵觸表情或動作。
他細(xì)心吹涼勺中的粥,臉不紅氣不喘地準(zhǔn)確把勺子喂到她嘴里。
待陸苗吃好了,他還抽出餐巾紙,淡定地為她擦了擦嘴角。
“溫度合適嗎?”江皓月貼心地問。
旁邊看笑話的人八卦的目光快要把他們這桌望穿了,大概心里想:兩個小屁孩大半夜在大排檔玩什么過家家呢?
始作俑者陸苗反倒成了不好意思的那個:“合、適?!?
雙頰不知怎么的有點(diǎn)熱。
她抓起自己的勺子,老老實(shí)實(shí)自己舀起了粥。
江皓月無聊地舉著勺子,仍想惹她:“不用我喂你?真的可以嗎?”
“我多大啦要人喂嗎?”陸苗抬頭瞪他:“喝你的!”
語罷,她看著他,張大嘴,惡狠狠地喝了口粥,向他證明她喝粥喝得……“咳咳!”
“可是,”江皓月的交代慢了一步:“粥很燙啊?!?
陸苗“呼呼”地吐著舌頭,往嘴里扇風(fēng)。
“江、噗,江皓月!”
他無辜地舉起手,表示自己啥也沒做。
大排檔的暖燈,熱氣騰騰的冒著白煙的粥,寒冷的夜被燈火一點(diǎn)點(diǎn)填亮了。
毛毛躁躁的少女伸長了手,要想去掐坐在她對面那個,臉上掛著淺笑的男生。
看客們打量著那個畫面,嘆著:年輕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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