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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陽府地面，襄藩擁有的土地逾千頃，其中分布在棗陽縣內(nèi)的便有三百五十余頃。聽朱翊銘講述，他在棗陽的的土地從來就沒有過正常的收獲。譬如某年谷倉滲入雨水導致播種用的種子大規(guī)模受潮最終腐敗難用，又譬如某年眼見收獲在即田地倉棚卻突起大火等等。而本年自年初開始，便陸陸續(xù)續(xù)開始有佃戶逃逸失蹤，屢禁難止，雖請求棗陽縣參與調(diào)查維持，但依舊收效甚微。以至于如今播期在即，卻沒有足夠的人手負責田畝的開墾與耕作。

坐視三百五十頃上好的肥沃土地荒廢整年，朱翊銘的失望之情溢于表。趙當世心中卻對此事有所猜測。綜合此前經(jīng)歷，棗陽縣內(nèi)會發(fā)生這樣的蹊蹺事，或許也與極端排外的褚犀地有所干系。

褚犀地在棗陽縣手眼通天，有他從中作梗，襄藩想一帆風順坐收利好比登天還難。如此折騰下去，說不定到了最后，襄藩心灰意冷，將田地賤賣給褚家也未可知。

朱翊銘看趙當世思索，便道：“聽聞貴營近期在棗陽開墾荒地，趙大人坐鎮(zhèn)，自會一帆風順。小王可惜藩名下那些田畝拋荒多年，是以希望請趙大人助我藩一臂之力?！?

陳洪范加以解釋道：“王爺?shù)囊馑迹t弟近水樓臺，多幫著照拂照拂。”

聞弦歌知雅意，朱翊銘的想法趙當世心中透亮，通俗而就是想要將那棗陽縣三百五十頃的土地承包給趙營。既然如此，自然就屬于生意的范疇。若是生意，無關(guān)身份，那就好討價還價。

以一頃百畝計，三百五十頃即三千五百畝。趙當世對農(nóng)業(yè)不在行，但先前因聽何可畏分析過，大概明白內(nèi)中的套路。據(jù)當初何可畏實地考察后估計，趙營的一百五十頃地一年下來順利收獲可得糧六萬石。而襄藩的土地可想而知不會差于趙營，因此進行換算，權(quán)作一年可得糧十四、五萬石，有這樣一個數(shù)目，便可做一番文章。

趙營屯田軍兵士的數(shù)目在六千上下，而趙營的土地僅有一百五十頃，實際人數(shù)遠遠大于所需人數(shù)，所以不得不將剩余的兵士派遣參與其他生產(chǎn)建設(shè)。但當前趙營除了農(nóng)業(yè)，其他產(chǎn)業(yè)又沒有這么大的勞動力需求，所以歸結(jié)到底，還是要想方設(shè)法將閑置兵力歸于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那么解決方法就如同何可畏早前提過的，只能再想法設(shè)法攫取更多的田地。

現(xiàn)在襄藩提供了三百五十頃的土地，趙營正有余力接手。故此，朱翊銘的想法可以說正中趙當世的下懷。兩邊都有意向，這買賣就好做。經(jīng)過討論，趙當世與朱翊銘達成了初步的共識。即趙營提供人力，襄藩提供土地，雙方合作耕耘。最終一年的收獲分兩收兩次三七分，若假定三百五十頃土地一年可收獲十五萬石糧，那么最后趙營到手五萬石，襄藩到手十萬石。

趙當世隨后認為自己出人耕種，并且要全權(quán)負責管理，所承擔的風險與責任更大，理應(yīng)得到更多的好處?？烧劦嚼?，朱翊銘一改最初的謙讓和善，展現(xiàn)出了極為強硬的一面，連番以各種理由委婉拒絕了趙當世的要求。幸好有著陳洪范幫忙說話，再談一陣，朱翊銘才稍稍讓步。但他也不愿意在合作的初期就將利潤拱手相讓，他提出，三七分成的比例不變，不過趙營借的那五萬石糧草可以分五年還清，從第一年收獲開始，每年只需在收獲季還一萬石即可。而且到了第五年，從三百五十頃中抽五十頃贈送給趙營。

朱翊銘不愧經(jīng)營家族產(chǎn)業(yè)的老手。他這一步看似退讓，其實并沒有遭受到多少損失。且不論那五萬石分期還的借糧，就說那贈送的五十頃，看似慷慨，其實趙當世也知道，按棗陽縣內(nèi)的土地情況，耕種五年后必得拋荒一兩年恢復(fù)肥力。楚北形勢風云變幻，誰也說不清明日會發(fā)生什么事，朱翊銘將眼光放在最近的利益上是明智之舉。五年時間難保發(fā)生何種變數(shù)，局勢壞了能確保襄藩獲利不虧，局勢好了五年光景發(fā)展下來五十頃也不是什么難以割舍的心頭肉。

朱翊銘考慮家族利益的心態(tài)趙當世理解，對他而，襄藩肯一次性拿出五萬石糧草給趙營救急已是雪中送炭之舉，只要趙營能度過艱難期，日后的目光也不會僅僅局限于自家的一百五十頃、襄藩的三百五十頃土地上。更重要的一點，趙當世最急切期望的，不是當下多從襄藩牟取短期利益。朱翊銘只看眼前不假，他趙當世可不會鼠目寸光，在楚北，能與襄藩搭上關(guān)系，縱然吃點小虧，但長遠看來，必大有可為。

“王爺慷慨解囊，對我趙營如解民于倒懸之苦，趙某感激涕零！”結(jié)論基本敲定，趙當世長吁一口氣，換上燦爛的笑容，舉起酒杯。

陳洪范也舉杯朗笑：“王爺急公好義、賢弟忠肝烈膽，只要攜起手來，何愁我楚北不寧？”說著，從隨身布囊里取出三個大碗，“桃園美景正盛，促我三方情誼之濃。值此欣然之際，咱仨何不換杯為碗，痛痛快快浮一大白！”

趙當世撤下酒杯，毅然取過一個大碗道：“兄長此，正合小弟之意！”心道這個陳洪范果真很會來事，早早預(yù)備的這大碗，想來就是趁著此時烘托起氣氛，一錘定音。

朱翊銘斟酌少許，貌似對結(jié)果也無更多要求，便也隨即笑顏浮現(xiàn)，陳洪范眼疾手快遞上一個大碗，他順手接過，亦道：“來，二位大人，咱們滿上！”

瓊漿玉露倒入大碗，香氣四溢，伴著飄飛的粉色花瓣，三人起身對飲，相視而笑。

承天府京山縣，縣北八里張良山。

駐刀而立的李延朗看著身邊的一汪泉水對滿面焦急的侯大貴道：“統(tǒng)制，聽說這泉水叫馬跑泉，本干涸無眼，然而蜀漢關(guān)爺爺曾駐兵此處，因兵士口渴，縱馬而過，泉水感圣，突然涌出了泉水?！绷T，嗟嘆不已。

侯大貴問道：“關(guān)爺爺?shù)鸟R，是赤兔馬？”

李延朗想想道：“不是寶馬赤兔，想來也絕難踏出泉水。寶馬配英雄，真不虛也！”說著臉上全是艷羨。

侯大貴看著四野無人的山巒森林，吐口唾沫，先暗自罵一聲：“狗日的還沒來。”繼而接上李延朗的話道，“若有朝一日咱們能去北京城，將那皇帝小子拖下龍椅，你也就成了關(guān)爺爺。”

李延朗一愣，沒等回話，侯大貴忽而將腰刀抽出，沉聲道：“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