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朗見狀,乘機朝縣兵大呼:“賊軍殘忍無人性,連自己袍澤也如此無情殺害,咱們要是落到他們手里,必無活路,大伙要想活命,就拿出日婆娘的精神痛擊他們,與他們拼命!”
正說間,趙營兵的第二輪攻勢就已經展開。這一次覃進孝派出了三百人左右的刀斧手,人數上雖不及探路的第一波,但裝備上卻勝出許多。幾乎人人都穿著簡陋的布甲,手上拎著樸刀或者短斧以及作為防御器械的小團牌。
這三百人出擊不久,后隊緊跟著出發(fā),他們之中多有抬著梯子,這些梯子并非云梯,只是攜帶隨軍、極為簡單的竹梯,但是這對于低矮的沔縣城墻也足夠用了。
舉梯隊出發(fā)后,又有一大隊趙營兵整裝待發(fā)。這一大隊趙營兵人數甚多,怕有近千人,應該就是攻城的主力。
覃進孝的安排沒什么稀奇,李延朗一目了然。先是以炮灰試探,再派敢死之士先登城池,力求在城上立足,梯隊架上梯子然后主力蟻附攻城。雖是最簡單粗暴的手段,但同時也是應用最普遍、最行之有效的辦法。
對付這種攻城的法子也沒啥特別的招,只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比拼的就是雙方兵士的素質、堅韌程度以及主將之間的耐心。
有了第一次炮灰的探路,趙營的刀斧手很快迫到了城下。因為有著團牌遮擋,縣兵的亂矢并未造成多大的效果。反倒是趙營刀斧手展開反擊,向上猛擲飛斧、流星錘,殺傷了不少來不及退后的縣兵。
茹進盛也被眾人護著退后。李延朗與部下一合計,傳令民夫將早已儲備好的檑木礌石搬運上來,向城下丟去。有幾塊特別巨大的滾石憑人力無法擲下,李延朗也有辦法,利用府庫里的幾架器械加以改造成為杠桿,三五人一組,合力利用杠桿將巨石顛下。
趙營兵團牌防的了箭矢,卻難以抵御從高處落下、勢大力沉的檑木礌石。機靈的返身就走,有些懵逼的仍自舉起團牌想要擋住,然而只聽到幾聲悶響,無不牌裂腦碎,被砸成了肉泥。
趙營刀斧手的頭目也是個極悍勇的亡命徒,知道自己若是無法完成覃進孝交付的任務回去必死,因此連喝帶罵,揮刀砍翻兩個想跑的部下,才暫時彈壓住了局面。他一面指使手下朝城上放箭回擊,一面又讓一部分手下拼死清理城下道路。
在他殘酷的監(jiān)督下,趙營刀斧手逐漸控制住了局面,與檑木滾石的攻擊范圍保持距離的同時安穩(wěn)住了陣腳。很快,趙營兵的梯隊奔了上來,由刀斧手掩護著開始將梯子架上城墻。
李延朗見此,急令兵士取來改造過的撞桿,兩三人合力,用撞桿去頂翻竹梯。然而剛頂翻一二竹梯,瞬間又有三四架竹梯搭了上來。李延朗毫不猶豫,叫上預備多時的一隊縣兵,這隊縣兵每人手中均捧著個油甕,他們排成一列,開始向竹梯倒上滾燙的熱油。
竹梯本來就滑,油水流上去,更難攀登,幾名刀斧手銜刀而上,把住竹梯的手頃刻之間被熱油燙出了水泡,再也抓握不住,慘叫著跌落下去。李延朗更令弓弩手點上火箭,射向敷了熱油的竹梯,只要擦著就頓時起火,濃煙四起。
等到趙營兵的蟻附大隊趕到,趙營的刀斧手也沒能有一人上城。
形勢并未按照覃進孝所預想的那樣演變,不過他也并不著急,依然不斷催促手下兵士向上攀登。在付出了近百人代價后,終于有一兩名勇敢之士爬上了城頭,但無一例外都被養(yǎng)精蓄銳已久的縣兵捅下了城。
攻擊一直持續(xù)了大半個時辰,趙營兵士的傷亡已是超過三百,覃進孝這才沒了耐心,鳴金收兵,哪料此時沔縣東北門突然沖出兩百官兵,追著狼狽撤退的趙營兵士大殺一陣,又使數十人成了刀下鬼,兩邊的戰(zhàn)斗方才告一段落。
這一陣,李延朗大致清點了一下,趙營兵不算前頭的炮灰大致死傷接近二百,而縣兵的傷亡也接近百人。戰(zhàn)果雖大,損失卻更大,細細折算,沔縣縣兵實際上是吃了虧的。不過,這些都是賬面上的東西,對于一些看不見的因素,李延朗其實還是感到滿意的。
譬如說,縣兵這一次成功擊退了趙營兵的進攻,士氣上大為提升,戰(zhàn)斗意志也比戰(zhàn)前更加堅定了。而有了這一次的戰(zhàn)斗經驗,李延朗相信,在下一輪防御中,縣兵們能做得更好。
取得勝利,沔縣城北面的城頭的上爆發(fā)出陣陣官兵們的歡呼。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趙營這邊寂靜無聲的沉默。
覃進孝鐵青著臉,看著一隊隊傷兵從自己的面前被扶到后面,原先士氣如虹的軍隊,經過方才鏖戰(zhàn),氣勢全無。他正焦躁,徐琿那邊派人趕來詰責,覃進孝虎著臉,聽完了那使者的話,一不發(fā)。左右見他神情不對,個個噤若寒蟬。
久之,一個親隨小心翼翼靠上來問道:“千總,咱們接下來怎么攻?”
覃進孝面色陰沉猶如暴雨前的黑云,不快道:“銳氣已折,拿什么再攻?”說著,看那親隨躊躇之色,甕聲甕氣道,“姓徐的要親自趕來罵我,我怎能受他的氣?”
那親隨不明其意,試探著問道:“千總的意思?”
覃進孝搖著頭道:“不必自取其辱,傳我令,全營即刻撤離?!闭f罷,拋下滿臉驚惶的一眾屬下,上馬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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