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蹬蹬的腳步聲在她身邊停下,然后是宗杭焦急的聲音:“易颯?易颯?”
宗杭嗎?易颯看眼前的人:好像x光透片,能看到骨骼,還能看到疑似血液的液體流動……
她晃晃腦袋。
視覺終于正常了,只是還有點(diǎn)模糊,確實(shí)是宗杭,懷里抱著的那是……步-槍?
丁玉蝶急得變了調(diào)的聲音傳來:“快快快!她不能走你就抱著她嘛,磨蹭什么……別動!我說了別動!”
易颯只覺得身子一輕,整個人被褡褳樣掛在了宗杭的肩膀,只是這樣一來,頭往下懸,血液涌進(jìn)大腦,腦子里更混沌了。
***
易颯再清醒時,是在一間艙房里,門開在地上,屋里器具東倒西歪,丁玉蝶和宗杭蹲在屋角,手邊堆了一堆金花生。
那些個花生做得惟妙惟肖的,連殼上的紋理凹凸都極其逼真。
丁玉蝶拿那些花生擺字玩,一會是“sos”,一會是“死”,然后騰一下端起老式的三八大蓋步-槍,槍口抵住宗杭的小腹,吼:“你說,這些花生為什么不是真的,你說?。 ?
易颯嚇了一跳。
宗杭拿手把槍管撥開,很實(shí)在地回答:“日本鬼子從中國搶東西,也不會搶真花生啊?!?
丁玉蝶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哀嚎:“我要餓死了,我干得都沒唾沫了,嘴唇都起皮了。”
易颯坐起來,心說:還有力氣嚎,看來還沒餓到份上。
未雨綢繆,如非必要,她不準(zhǔn)備說話,感覺每多說一句話,都會多費(fèi)一粒米的力氣。
聽到動靜,宗杭轉(zhuǎn)過頭來,又驚又喜:“易颯,你醒啦?!?
易颯嗯了一聲,看向頭頂?shù)拇巴狻?
天又“亮”了。
***
丁玉蝶的經(jīng)歷其實(shí)相對簡單。
用他的話說:莫名其妙的,正埋伏在湖底,做著全身泥膜,興致勃勃觀摩著開金湯的“風(fēng)采”,突然眼前一黑,沒知覺了。
再醒來時,就是在船冢,一條廢船朽爛的甲板上,更駭人的是,一睜眼就撞上兇殺現(xiàn)場。
姜孝廣是姜駿殺的。
而丁玉蝶之所以知道那個是姜駿,是因?yàn)榻V重傷之下,都沒有全力還手,反而嘶啞著嗓子一直叫姜駿的名字,給人的感覺是:姜孝廣認(rèn)為姜駿只是喪失了神智,多叫幾次,就能把他給“喊”回來。
雖然搞不明白前兩天死在水下的姜駿為什么會起死回生,還變成了現(xiàn)下這副德性,但丁玉蝶還是準(zhǔn)備過去幫忙,只可惜晚了一步,他攥著上銹的漁叉沖過去的時候,姜駿一手攥住姜孝廣的脖子,揚(yáng)手把他扔了出去。
丁玉蝶從沒見過這么大的手勁,扔一具一百五六十斤的身體,像扔塊石頭那么輕易——姜孝廣飛出去的尸體被一根斜出的桅桿掛住,搖晃了幾下之后就止住了,乍看上去,像晾曬的海帶。
大概是沒救了。
這念頭還沒轉(zhuǎn)完,姜駿已經(jīng)到了跟前,事情發(fā)生得太快,丁玉蝶記不清自己過了幾招:“反正就是,被拋飛出去了,虧得有船板擋著,不過船板也撞裂了?!?
他掙扎著爬起來,想翻過船舷,下到地面去,也闔該是命好,這時候,有人“救”了他。
“爬了一下沒爬起來,還以為要完蛋,哪知道姜駿忽然停下,兩只手刷一下砸到船板下,把一個長頭發(fā)的女人拎了上來……”
易颯聽得心如擂鼓:這女人應(yīng)該是易蕭,看來她也是跟丁玉蝶前后腳醒的,不過她要機(jī)靈多了,見勢不妙,從甲板上的裂縫處藏了下去,估計(jì)是以為能躲過去。
丁玉蝶搞不清楚怎么會又冒出一個女人:“我還以為是你呢,一看長頭發(fā),那肯定不是,我就趕緊溜了……”
說到這兒,他打了個寒噤。
翻下去的時候,他往那溜了一眼。
他看到,姜駿兩只手攥住那個女人的肩膀,把她整個身體都舉了起來,那女人半空中拼命掙扎,大吼:“姜駿,是我,你不認(rèn)識我了嗎?”
他覺得,那女人會被活撕的。
但逃命要緊,實(shí)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幸好這兒是沉船廢墟,殘骸多,藏身的地方也多,他找了個地方躲起來,大氣也不敢喘,外頭先還有聲響,像是姜駿到處找他,后來就沒動靜了。
丁玉蝶藏了一個晚上,才偷偷出來,他一直以為姜駿就在這船冢中,怕他守株待兔,也沒敢回姜孝廣出事的地方看,盡量一邊找出口,一邊往船冢邊緣偏遠(yuǎn)的地方去,最后落腳神戶丸號,是因?yàn)檫@是艘鋼鐵大船,比較牢靠,而且船是倒栽的,爬上去很不容易,艙房又多,方便藏身,也方便轉(zhuǎn)移。
易颯之前找出口,也到過神戶丸號,但她心有忌憚,和宗杭說話時,一直壓著音量,加上船底和頂上離得有點(diǎn)遠(yuǎn),丁玉蝶居然沒察覺。
一直到再次黑下來之后,息壤拖著姜孝廣的尸體進(jìn)了船,易颯和宗杭又先后攀爬,叮鈴咣啷,這才驚動了丁玉蝶,他慌得要命,還以為是姜駿又殺來了,掀開了門縫偷偷看究竟,哪知道看到易颯過去。
黑咕隆咚的,也看不大清,只隱約看出是個女人,丁玉蝶還以為是之前被姜駿抓住的那個女人,于是沉住了氣,隱而不發(fā)——直到宗杭爬上來,發(fā)現(xiàn)那堵長出了夜明珠串的石頭,拍著石頭叫易颯的名字。
丁玉蝶聽出了是阿帕的聲音,心下大喜,那真是揣著過大年的心情,飛奔下來找他,還沒寒暄上兩句,就被宗杭普及了這石頭叫息壤,用火燒可以過去,易颯被困在那頭了,得趕緊過去找她。
真是,自己在這船里都快筑巢了,都不知道石壁后頭另有玄虛,尤其是還有什么息壤,跟聽上古神話似的。
為了保險起見,宗杭生火的時候,丁玉蝶各個房間轉(zhuǎn)悠了一遍,撿了幾支鬼子的長步-槍,其實(shí)一支都不能打,失效的失效,卡殼的卡殼,但他還是給宗杭掛了一支,自己裝備了雙槍,用他的話說:姜駿又不知道這槍不能打,能把人嚇住也是好的。
果不其然,現(xiàn)在回想起來,丁玉蝶還是止不住得意洋洋:“你沒看到姜駿那樣兒,被唬得一動不動的,多虧了這幾支槍,不然還救不回你呢……”
易颯打斷他:“他追了嗎?”
“沒啊,跟了幾步,沒敢追近,眼神很不甘心,看著我們進(jìn)通道的?!?
易颯嘆氣,伸手摁住空得難受的肚子:“你是不是傻啊,他根本不需要追,你沒吃沒喝的,還能撐多久?我估計(jì)之前是因?yàn)槟阍谘矍?,他想順便了結(jié)了你,后來找不到,也就算了,反正再過一兩天,就可以直接進(jìn)來收尸了,這船冢跟個甕似的,我們鉆進(jìn)來,那就是老鱉爬進(jìn)了甕里?!?
丁玉蝶不笑了。
頓了頓忽然暴躁:“這到底什么鬼地方啊,怎么出去?。窟@姜駿到底是干什么的?整得跟個管事的似的,他上躥下跳的,怎么就不餓呢?”
易颯說:“你消消氣,體力留著,好逃出去。”
丁玉蝶沒好氣:“怎么逃?你知道出口在哪?”
易颯回答:“我可能……快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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