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掌東南行營之事,”趙行德看著陳東,猶豫道,“還是另委他人為好?!?
陳兄咳嗽了一聲,搖了搖頭,嘆道:“元直,你有不得以的苦衷,我是知道的?!辈芰际芬矅@息一聲,心頭有些唏噓,卻聽陳東的話鋒一轉(zhuǎn)道,“只是,現(xiàn)下形勢格禁,元直便先把這事情擔(dān)當(dāng)起來,待到局勢平穩(wěn)后,咱們再慢慢另找他人接手。你可如何?”
他這樣商量的口氣頗為怪異,鄧素奇怪地看了趙行德和陳東二人,不知何故,只道是鄂州內(nèi)部的事情,也不好多問。曹良史也勸道:“國事維艱,好容易才有了個轉(zhuǎn)機(jī),元直常大義,難道忍看半壁江山再遭涂炭。若是鄂州不保,遼賊順勢席卷東南,五胡亂華之事再現(xiàn)于今時,就算夏國最后出兵相助,中原殘存的一點氣運也盡了?!?
曹良史的語和目光如針一般刺人,趙行德覺得有些不自在,長嘆了一聲,站起身來,面朝著窗外。和幾天前相比,鄂州城內(nèi)城外安靜了許多,聽不見時不時響起的炮聲。這片刻的寂靜,卻是暴風(fēng)雨的前兆。
“既如此,”趙行德的聲音寫低沉,“行德朝奉命,夕就職,無二話可說?!?
“好!”鄧素面帶喜色道,“乾坤挽回有望矣!”
“好!”陳東亦站起來來道,“那我等便靜候鄧兄的佳音。”
鄧素微微一笑,拱手告辭。他完全能理解陳東的心情。蔡京、李邦彥等丟下杭州、江寧,不戰(zhàn)而逃,聲望大減。理社在東南的州縣的勢力則是此消彼長?,F(xiàn)在鎮(zhèn)國、橫海、保義三軍實力相加,擁兵已近五萬,能戰(zhàn)精銳也不少。打敗遼軍東路人馬后,鄂州更是聲望大漲。此時,若再由理社中人掌握了東南行營,便足以在兵力上與曹迪、楊彥卿等人分庭抗禮。陳東又牢牢地抓著大義名分。在形勢逼迫下,這和議,說起來,還是曹迪付出的多些。只不過,鄧素本人對以文御武并無異議,樂見其成而已。
這趟鄧素隱行跡前來,只帶了一個從人。談妥事情后,陳東和曹良史只送到院子門外。自有軍官帶鄧素出城。雖然襄陽大軍已無暇攻城,鄂州城門仍然緊閉,縱然有丞相府的手令,也只能將鄧素放在竹籃中慢慢縋下城去。竹籃搖搖晃晃,戰(zhàn)場上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襄陽大軍匆匆退走,來不及收拾的攻城器械七零八落地散落在曠野中,城墻下的血跡有些黑。更遠(yuǎn)處的江面上,諸軍還是爭先恐后地?fù)尪纱蠼?,一副即將天塌地陷,大難臨頭的恐慌氣氛。各種各樣的喝罵和呼喊聲,順著江風(fēng)飄來,在鄂州城下也依稀可聞。
鄧素不覺有些恍惚,在奉命跟隨景王出使,汴梁便是如此這般情景。仔細(xì)想來,“官家”當(dāng)時便存了借刀殺人之意,自己隨從出使,也是一顆棄子。“二十年苦讀經(jīng)書,習(xí)忠孝之道,十余年報效君恩,不過是如此一個下場。嘿,尊天子而不奉亂命,陳少陽倒是個明白人?!泵慨?dāng)想及此處,鄧素眼中閃過一絲冷意:“終此一生,素當(dāng)不再為人之棄子?!编囁氐念~頭浮現(xiàn)數(shù)股青筋,每當(dāng)此時,都是不能自已。
“砰”的一聲,卻是竹籃觸著實地,鄧素站起身爬了出來,拍拍身上塵土。
原西京行營各部因為先到且攻打鄂州城的原因,大部分早已集中到了鄂州城東,而原東南行營各部則因為匆匆退到鄂州,大部分都在江北修整,倉皇渡過大江,數(shù)萬人馬在江岸邊亂成一團(tuán)。各部將領(lǐng)中間,有些人還想繼續(xù)往南躲避,但軍中沒有多余的糧草,若就這么往南逃,只怕不出五百里,隊伍就得散伙了。
“劉相公,好地方都被西京的人馬給占了!”大將田世珍抱怨道。
劉延慶不禁皺起了眉頭,他轉(zhuǎn)頭看了看亂糟糟的部屬,已經(jīng)和流寇沒什么區(qū)別。東南行營原占據(jù)襄樊等形勝膏腴之地,不知何等逍遙,和如今的情形相比,實有天壤之別?!鞍Α趺绰涞搅诉@步田地!”田世珍嘟囔著又抱怨了一番。
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