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批普通的江湖詩人又該如何解決生計問題呢?筆者現(xiàn),江湖詩人通過投奔一些具有官員或地主身份,家境較好的親朋好友,尋求他們的接濟,倒不失為一種比較現(xiàn)實的生活來源。這種謀生方式與上述的干謁雖有某種聯(lián)系和相似之處,但是就其性質(zhì)而卻有很大的不同。江湖詩人與這些對象交往的特點在于彼此地位比較平等,關系相當親密,有的更是志同道合,趣味相投。他們之間的頻繁來往,已經(jīng)越了一般的功利目的,主要是出于情感的需要。如俞桂在居官時就非常期盼詩友們到他那里做客,其詩云“幸喜居官事不多,空庭吏散雀堪羅。近來轉覺詩朋少,誰肯高軒為我過?”21在這樣的交往中,江湖詩人盡管是受周濟和幫助的對象,卻不會有損自己的人格尊嚴
高翥的朋友很多,“所交皆名士,及為大官,不肯下氣強附,獨與陳宓、許復道交最篤,宦游常與之俱”22。可見詩人高翥的心氣很高,不肯對當大官的人低三下四,委屈自己。只有當最為知心的朋友出去做官時,他才樂意偕同前往。有的是投人門下當食客。如劉翰在紹興間久客都下,迄無所就,為吳云壑居父之客。張弋原籍在北方,流落到南方后成為“湖海豪士”,曾是許定夫家的食客。張端義《貴耳集》說他“頎然而長,面帶燕趙色,口中亦作北語。許定夫館于麾下。欲命官,不受?!?
南宋時期,社會上存在一種游士和養(yǎng)士的風氣。如魏文節(jié)(杞)和汪仲容就像當年的孟嘗君,家中養(yǎng)了不少食客。戴表元說“文節(jié)家因多士,仲容又特喜交接,四方知名士因而不遠數(shù)百里千里,與仲容過從者不絕?!?3這些“四方名士”來到魏家往往不單是為了當食客吃飯,有的還為了求學。江湖詩人張良臣(武子)就是其中的一個,他“從魏文節(jié)、史忠定游”,成了他們的門生,后來被人歸入這個學派,稱為“雪窗先生”24。在科舉考試中,魏文節(jié)還專門替他向知舉張燾舉薦,可見對他頗為器重。另如方信孺,他曾在淮東做官,奉使有聲?;剜l(xiāng)之后,盡管林下居貧,但生性好客,依然有許多客人前來造訪。作為方信孺親戚朋友的劉克莊,對他的情況十分了解。劉是這樣描寫方信孺的“一生不蓄買山錢,華屋何心亦偶然??椭炼喾晟谧灇w惟許鶴隨船?!?5劉克莊還說方信孺“不喜治生”,特別“好士”,“所至從者如云,閉戶累年,家無擔石,而食客常滿門”26。方家這么多的食客中自然也少不了江湖詩人,比較著名的有趙仲白、孫花翁、高九萬等人,據(jù)說都是他家的???。
戴復古能夠“久寓泉南”,完全是和當?shù)毓俑c朋友的好客,生活無慮分不開的。
另外,戴復古在閩中也住過一段時間,當?shù)氐耐跏咕?jīng)常給予幫助?!吨x王使君送旅費》一詩記錄了此事“歲里無多日,閩中過一年。黃堂解留客,時送賣詩錢?!?9其他如詩人游揚州,侍郎趙葵也慷慨解囊,戴有《見淮東制帥趙.南仲侍郎,相待甚厚,特送買山錢,又欲刊石屏詩,置于揚州郡齋,話別敘謝》一詩。看來趙侍郎對他真是備加關照,不光送錢,而且刊詩。難怪分手之時,戴復古向他表示了由衷的感謝“受恩多處難為別?!?o當然,老詩人并不是天天都能遇到像趙葵這樣善解人意的官員,有時他也不得不開口乞討。在《市舶提舉管仲登飲于萬貢堂有詩》中,有“嘲吟有罪遭天厄,謀歸未辦資身策。雞林莫有買詩人,明日煩公問番船”31等句,十分明確地表露自己回家還缺少資金的意思,啟這位提舉先生除了招飲之外,最好再送些錢財。從戴復古晚年所寫的《鎮(zhèn)江別總領吳道夫侍郎,時愚子琦來迎侍朝夕,催歸甚切》一詩中,有“落魄江湖四十年,白頭方辦買山錢”32兩句,可見他最后終于湊集了一筆可供養(yǎng)老的資金。因此方回說戴復古晚節(jié)以詩名重,諸公爭致饋贐,歸而成家。
除了戴復古以外,其他不少江湖詩人也是靠經(jīng)常不斷地得到朋友的貼補來維持家用。如許棐《贈葉靖逸》詩云“朝士時將余俸贈,鋪家傳得近詩刊?!庇秩鐒⒖饲f晚年備受目疾之苦,侍郎洪天錫一面告誡他須“卻應酬,省思慮”,一面送給他“醫(yī)貲三千萬”,劉對此感激不盡,目為“雪中送炭”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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