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貴，自然是有貴的道理。

細(xì)紗堆就的新鮮花樣，花心都是用小小的珍珠盤起來的，精致的了不得。趙長卿挑了一支小小的牡丹花，還有一對小小的細(xì)紗堆就出小花朵，中間垂出一粒乳白色的水滴狀小珍珠，用銀托子嵌了的小小耳墜，與趙長卿挑的牡丹花正湊成一對。這三樣就足用了一兩銀子。趙長卿爽快的付了銀子，叫賣花兒的店員給她照著鏡子簪在頭上，換下舊首飾，頓時煥然一新，更添新色。

凌三姐羨慕不已，她挑中了一支梅花樣的絹花，足要五百錢，一文都不帶便宜的。凌三姐身上錢不夠，一個勁兒的看趙長卿，趙長卿道，“罷了，我先替姐姐墊出這二百錢?！?

凌三姐感激，“多謝妹妹，等我以后還你。”

趙長卿冷笑，付了二百錢。

趙長卿今日罕見的大方，出了萬花坊并不回家，反是帶著凌三姐去了一處茶館，還要了個小小包廂，叫來福叔在樓下要點心吃，她與凌三姐去了樓上包廂，另點了茶果。

凌三姐滿心歡喜的握著新買的花兒，看趙長卿又是請茶點，心下卻不敢太過高興。畢竟，這些日子的相處，她已知趙長卿的脾氣，那真是夜貓子進(jìn)宅，無事不來。果然，伙計剛將茶果擺上自發(fā)退下，就聽趙長卿道，“姐姐又新欠我二百錢，回去把欠條子打了吧?！?

凌三姐臉上一僵，道，“我所有的銀子都給了妹妹，妹妹還需寬待我?guī)兹詹藕谩！?

“不知要寬待到何時？”

凌三姐低頭無語，趙長卿淡淡道，“要我說，姐姐是守著寶山窮困潦倒，姐姐哪里是沒銀子，分明是不想還而已?！?

凌三姐早給趙長卿這小要債鬼折磨的心力交瘁精神崩潰，聽趙長卿這樣說，凌三姐急的起了個誓，道，“我要是還有半點私房沒給你，包管天打雷劈！”以往她只當(dāng)趙長卿是個小呆，不想這臭丫頭這般厲害，她所有的私房銀子都給趙長卿搜刮了去！這死丫頭！

趙長卿道，“姐姐身邊雖沒銀子，卻不是沒有值錢的東西啊。”說著往凌三姐身上瞟了瞟。

凌三姐哭喪著臉，“我身上這幾樣項圈鐲子，我娘都是心里有數(shù)的，少一樣她都得打死了?！?

“我又不是說的姐姐的首飾?！?

“那你說的是——”

“姐姐的琴啊棋啊，往外也能當(dāng)個十兩八兩的吧。加上姐姐以往還我的十二兩三錢，也差不多了?！?

凌三姐頭搖似撥浪鼓，“那是祖父的琴，我哪里敢去當(dāng)了！”

趙長卿嘆口氣，“這個不能，那個不行的。姐姐又跟著推拖?！?

凌三姐急道，“我哪里是推拖，要不我把琴給你，你拿去當(dāng)了銀子抵債，這總成了吧！”

“我說姐姐無能，還真是沒說錯你?！壁w長卿端茶輕呷一口，溫聲道，“你雖不能當(dāng)給當(dāng)鋪，不如先抵壓給我。難道我不知那是外祖父的東西嗎？姐姐你總得給我樣?xùn)|西，叫我看得見摸得著放得下心的。不然，總讓我這么一天三兩趟的跑著找姐姐追債，實在傷了姐妹和氣。”

凌三姐心說，還有個屁有姐妹和氣！

凌三姐又道，“那琴，我還得學(xué)呢?！?

“那姐姐把項圈抵給我，你跟舅母說不小心丟了?！壁w長卿輕聲細(xì)語道，“那天我叫姐姐戴回去，無非是叫姐姐暫且在長輩面前支應(yīng)個門面，莫失臉面罷了。不想我這般為姐姐著想，姐姐只當(dāng)我好欺，成日糊弄于我。我要債也要的累了，若姐姐不愿，咱們干脆撕破臉皮叫長輩評評理，哪家欠債是不用還的呢?！?

凌三姐摸摸頸上的金項圈，更是萬分不舍，趙長卿道，“姐姐放心，我要來也不會拿去當(dāng)銀子，姐姐什么時候把銀子還我，我什么時候還你項圈兒?！?

凌三姐依舊滿是不舍，趙長卿嘆道，“你總當(dāng)我心腸不好，你想想，我哪樁不是為你著想。當(dāng)時你輸了身家，跟我裝了幾下可憐，我便叫你寫下欠條將首飾還給了你。不使你在長輩面前丟臉。”

“我剛剛叫你去當(dāng)琴當(dāng)棋，也是想著那不是你的東西，得失不必你太心疼?！壁w長卿道，“你想想，你看上的絹花是誰給你補上的銀子吧？我要真是那等狠心的人，誰還管你買不買得起絹花！你的琴，你的棋，你的項圈兒，統(tǒng)統(tǒng)是你的，我不要。我只是要銀子，你拿一樣值十七兩九錢的東西給我抵壓，我寫收據(jù)給你，待你攢夠了銀子拿來贖回就是。依舊是你的。”

趙長卿將一塊綠豆糕遞給凌三姐，“今天把事情說清楚吧，姐姐總要給我句準(zhǔn)話?！?

凌三姐咬咬牙，“我把那套棋子暫抵給你?！?

“行，那我們先去當(dāng)鋪估價，若是值十七兩九錢，我就收了。若不值，姐姐還需再拿樣值錢些的來?！壁w長卿道。

凌三姐點頭，“好！只是，你不能跟我娘說，我娘問，我只說是借予你用的，你需幫我圓謊?！?

“雖然不該跟長輩說謊，但如果表姐一定要我這樣做，我也只得暫且依了表姐?！?

看著趙長卿一幅假仁假義的德行，凌三姐只想去吐。

當(dāng)然，凌三姐是不會吐的。她難得有機會來茶館，更何況還有趙長卿點的茶果，不吃白不吃，凌三姐遂大吃起來。

當(dāng)鋪估價后，凌三姐最終將琴與棋都抵給了趙長卿。

家里少了東西，凌二太太自有所覺，問，“你琴呢？”

凌三姐道，“我字還沒學(xué)會，也不會看琴譜，卿妹妹學(xué)的比我快，叫她先拿去學(xué)吧?！?

凌二太太有些不樂，“你倒是大方?！?

“有什么不大方的，我跟卿妹妹最好了?！绷枞阈睦锏窝目谑切姆?，“那天我買絹花銀子不夠，還是卿妹妹給我墊了二百錢。娘，你什么時候把錢給我，我好去還卿妹妹。”她倒不是想還趙長卿，只是如今她一窮二白，手里空空，急需銀錢補充私房。

凌二太太道，“自家姐妹，你都把琴借她了，何需如此見外?！?

凌三姐道，“娘你要這樣，以后誰還敢給我墊銀子?！?

“行啦行啦，明兒就給你?！?

凌三姐笑著央求，“現(xiàn)在啦現(xiàn)在啦?！?

從母親手里要了二百錢出來，凌三姐高高興興的存入自己的小紅匣子，她才不會去還趙長卿，等以后吧，以后有了銀子再把琴與棋要回來。

凌三姐這里少了東西，留意的不僅僅是凌二太太，凌騰亦問了一句，得知是借給了趙長卿。凌騰沉默片刻，盯著姐姐的眼睛問，“你該不會是為了還銀子把祖父的琴賣給卿妹妹了吧？”這種事，別人做不出來，凌三姐便很有可能。

凌三姐一把捂住凌騰的嘴，小聲道，“你能不能給我把嚴(yán)了這張嘴?！?

果然如此！

凌騰推開他姐的手，問，“卿妹妹把借據(jù)還你了？”

凌三姐低聲道，“我也是沒法子，她三五天的就來要債。我又是不敢給母親知道，暫且把琴棋壓給她，等以后我有了銀子再贖回來，她都給我寫了條子?！?

凌騰要了趙長卿寫給凌三姐的條子看，眉毛一挑，“怎么是十七兩九錢，你不是欠三十兩么？”

凌三姐道，“我還了十二兩三錢?！?

“那也不對，多出來的兩錢是怎么回事？”凌騰人小，卻不好糊弄。

凌三姐道，“我買絹花時銀子不夠，趙長卿給我墊了二百錢，也算在里面了。”

凌騰道，“你把私房都還了她？”

凌三姐嘆口氣。

凌騰簡直無話可說，問，“你怎么不跟我說？”這個蠢貨！

凌三姐道，“我去你屋里找了半日，也沒找到你私房藏在哪里？問你，難道你會告訴我！”

凌騰氣的頭暈?zāi)X脹，惡狠狠道，“活該?。　?

凌三姐撅撅嘴，“反正，你嘴巴給我閉嘴了，不準(zhǔn)說出去?！?

將趙長卿寫的條子給凌三姐拍桌子上，凌騰拂袖而去：所有的蠢貨都不值得的同情！

作者有話要說：一大早想碼字，結(jié)果停電，剛剛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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