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王帶著于楨回到歲安堂,低聲道:“那些細作處理的如何了?”
“回稟殿下,依照拿到的名冊來看,此次抓到了四十一人,逃了七人,據(jù)留下的那兩個活口說的話來看,他們抓了夫人,應該是為了獻給渝帝或是獻給渝國的杜將軍……”說完,于幀便感覺頭皮麻了起來。
殿下近來有多疼那位喜桐院的,他是知道的。
也正因為知道,于楨才根本不敢抬頭看自家殿下的臉色。
這時,郢王忽然沉著嗓子道:“從順貴妃那兒繳獲的胄甲等物,你今日連夜運出來?!?
這一聽,于楨突然睜大了眼睛,順貴妃那些東西,可不是花園里的擺件看著好看的。那都是騎兵的裝備,一旦運出來,就意味著見血的廝殺。
“殿下是要出征了?”郢王提起胄甲,于幀才幡然醒悟。
怪不得那天殿下在見到郢王府的一片狼藉之后,轉(zhuǎn)身就走了,原來是去宮里請戰(zhàn)了。
郢王道:“我方與渝國遲早有一戰(zhàn),王戶達從前線來報,說渝帝現(xiàn)已在荊州扎營,本王已派人去秦州疏散百姓了?!边@一世很多東西都變了,上一世中戌關(guān)之戰(zhàn)之后,渝帝是直接借著天災攻占了鄴城,根本沒有秦州這一戰(zhàn)役。
所以接下來究竟會發(fā)生什么,就連他也無從知曉。
“那殿下是準備走哪條路?”通往秦州那個方向路有很多,不同的方向,自然有不同的作戰(zhàn)方式。
“此戰(zhàn)由程煜掛帥,他守城池,本王走西北方突擊。”
于楨一聽,臉色立馬凝重了起來,“殿下萬萬不可,秦州與荊州雖然只有一江之隔,但山勢卻極為復雜,西北方易攻難守,若是敵方的弓箭手超過三成,恐會令殿下身陷險境?!?
郢王堅決道:“此事不必多說,荊州的地形圖王戶達已經(jīng)呈上來了,現(xiàn)下只需秣馬厲兵,修陣固列即可?!彪m說兵分兩路會有些鋌而走險,但真要是打起仗來,還是夾攻的勝算能大一些。
于幀聽后,干張了張嘴,最后還是把想說的話咽下去了。
雖說殿下絕口不提小夫人,但他卻知道殿下的脾氣,他越不說,就越是在乎。就比如順貴妃留下那些胄甲,殿下一直說帶等過些時候再取出來,誰能想到這才沒過兩天就改了主意。
就在這時,曹總管突然在門口報,說王妃在外等候有事求見。
郢王一皺眉,干脆地說了句不見。
這幾日,安茹兒是恨不得一日來歲安堂三次,可每次都被拒之門外。
她一跪,就能跪上兩個時辰。
她也不大聲喊冤叫屈,就是默默流眼淚,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
按說唐嫵被掠走這個事是敵國細作干的,安茹兒又無過錯,殿下本不該遷怒于她。但奈何出事的當天晚上楚側(cè)妃一直在暗處,郢王后來回府,她就一五一十地把王妃和陸嬤嬤說的話,完完整整地朝郢王復述了一遍。
可安茹兒怎可能認,她大罵楚嫣這是血口噴人,就是趁機想拉她下水,她跪在地上,楚楚可憐地要殿下為她做主。
安茹兒還反問楚嫣,問楚嫣為何明明看見唐姨娘受辱,還要在暗處一直躲著,都不肯出門呼救。
這話一出,也算是讓楚嫣自己也搬起石頭砸腳了。
你一句我一句,二人吵得是不可開交。
這事若是放在平常也就罷了,可這倆人千不該萬不該在郢王已是怒火中燒的時候上演了一出,狗咬狗一嘴毛。
她們還沒吵完,就得了一個“滾”字。
安茹兒當時沒了理智,不代表她一直都是個傻的。
所以等她反應過來以后,她便想盡一切辦法和郢王解釋清楚,畢竟唐嫵已經(jīng)回不來了,接下來就是她和楚嫣的戰(zhàn)爭了,她若是因此事失了殿下的心,那就本末倒置了。
只不過……
任憑她有一千張嘴,郢王不長耳朵,她也是沒轍。
……
當日夜幕降臨,郢王又去了一趟喜桐院。
他停駐在她院落的門口,身體有些發(fā)僵。這幾日,好像只要他站在這里,他就能聽到她嬌滴滴的那聲殿下……
可是這里的燈卻再沒亮起過。
他感覺胸口泛了一股他兩輩子都沒感覺到的悶氣。
他一直以為他把會政事和后宅之事劃分的很清楚,就像他當初寵愛她,卻因為她的身份,從未想提過她的位份。
該給的他都能給,不該給的從一開始也沒給過她希望。
可與她在一起的這段日子,就如同一步一步地朝深海中走去,他總以為腳踩著地,每走一步都知深淺,想回頭便能回頭。
最后卻在失重時發(fā)現(xiàn),他真的是低估了她,也高估了他自己……
天剛一亮,郢王便啟程了。
他與程煜分路而行,程煜走官道自然快些,郢王等一路騎兵由于走的是小路,要慢大約兩日的路程。
數(shù)日之后,程煜率先行軍在秦州扎了營。
——
申太醫(yī)診完脈,御帳外面就來了個急奏。
一個末等宣兵跑到了御帳門外大聲道:“報——燕國來人在秦州扎營了。”
這一喊,就是蕭胤想把他的嘴堵上都晚了。
他立馬回過頭去看唐嫵,果然,這剛剛還哭的了無生氣的面孔立馬又活分了起來。
蕭胤輕哼一聲,不禁感嘆她身上果然有本事。誰都知道行軍打仗不是兒戲,若沒有萬全的準備,以燕國素來謹慎的態(tài)度是斷不會出兵的。
這才幾日的功夫,竟然連營帳都扎好了。
“陛下……”唐嫵輕生喚了蕭胤一聲。
蕭胤一看她泛著光的眼睛,就知道她要做甚,他不想聽,便轉(zhuǎn)了身子。
唐嫵看出他要走,便急急地又喚了一聲陛下,這一聲,比剛剛那一聲還要柔一些。
蕭胤整個人頓住。
“陛下,妾乃是燕國子民……”
聽到這,蕭胤的眉頭不禁皺地更緊了,他默默對自己道了一句絕不可以心軟,就抬步繼續(xù)朝外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