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柚帶孚祗回去的當(dāng)夜,他體內(nèi)的正邪之氣就失控了。
昭芙院被那股毀滅的氣勁炸得一塌糊涂,花草匐地,亭臺傾覆,溪流中的水往天上倒灌,亂象連連。
屋里設(shè)置了結(jié)界,稍稍好些,但杯盞桌椅也碎了一地。
南柚站在床前,看著他額間沁出的汗水,還有因?yàn)閯×业奶弁炊澏兜纳眢w,慢慢蹲下身,握住他的手,“疼不疼?”
手背相疊,一個青筋突起,一個細(xì)膩白皙,這樣的視覺沖擊令男人有些受不住。
他慢慢地往回縮了縮。
“你縮,你再縮,以后就都別牽了?!蹦翔致曇舾吡诵瑢_進(jìn)來怕她一個人應(yīng)付不來的蒼藍(lán)等人也唬住了。
坐在床頭的男子垂著眸,長長的發(fā)散落在肩頭,聽到這話,鴉羽似的睫毛上下顫了顫,身體里的煞氣在一瞬間濃得不像話。
手卻乖乖地任她搭著,沒有再往后縮分毫。
看上去,有些委屈的樣子。
“疼不疼?”南柚仰著一張小臉,問他。
男人幾乎是下意識地?fù)u頭,但觸及到那雙漂亮的,溫柔的杏目,又不知為何,突然改變了初衷,一個很低的疼字,便落到了她的耳中。
南柚起身,“我去給你拿藥。”
她才一動,手腕就被重重地扼住了。
“孚孚?!蹦翔忠呀?jīng)習(xí)慣他時不時反常的舉動,她又坐回小凳上,看著他漂亮的眼睛,將方才的話慢慢重復(fù)一遍:“我去給你拿藥。”
孚祗慢慢松開她的手,她自幼嬌養(yǎng)著,皮膚極嫩,他方才用了不小的力道,此刻,手一松,她細(xì)細(xì)的手腕上便是一圈紅色的印子,顯眼得很。
他盯著她仿佛一折就斷的手腕,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不疼了?!彼痤^,與她對視,瞳色極深,漂亮的眼里還浮著紅血絲。
屋里開了一扇小窗,星界的春季也很冷,不過比冬季好些,此時起了風(fēng),看天色,夜里還有場雨。
南柚往外看了兩眼,“我叫女使進(jìn)來將屋里收拾一下。”
她到哪,他的視線就跟到哪,她的腳步停在房門口時,他的神情已經(jīng)明顯緊繃起來。
南柚察覺到了。她折返回床前,等到他跟前,他的神情才慢慢的,放松下來。
“不喜歡別人進(jìn)來?”她問
孚祗點(diǎn)了點(diǎn)頭。
“那就罷了,等晚些時候,我將蒼藍(lán)抓進(jìn)來收拾?!彼f得理所應(yīng)當(dāng),絲毫沒覺得有什么不對。
孚祗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對。
南柚坐在梳妝臺前,撥弄著妝奩盒中的珠釵頭飾,感受著他片刻不離的視線,她索性將覺得好看的一一試一遍,問:“好看嗎?”
“好看?!辨陟蟛粎捚錈┑鼗卮?。
南柚眼珠子轉(zhuǎn)了一下,倏而轉(zhuǎn)過身,饒有興味地問:“你覺得,我從前好看,還是現(xiàn)在好看?”
“不準(zhǔn)說都好看?!蹦翔痔崆皩⑺脑挾铝?,“只能有一個最好看?!?
事實(shí)證明,任何男人,哪怕是一個入了魔的男人,在面臨這種問題時,都有一種近乎詭異般的直覺。
想不出兩全其美的方法,便沉默。
他垂下睫毛說不出話的樣子,很有幾分無辜和委屈,像一只受了傷還迷了路的小獸。
南柚將發(fā)簪取下,絲綢般的烏發(fā)散落,幽幽淺淺的素香蕩漾開,襯得她臉小小的,只有巴掌大,粉面杏腮,眉目婉約,是從小就被夸贊的好相貌。
“我困了,瞇一會?!彼恢辈豢月?,她從椅子上起身,一副不跟他計(jì)較,但又不大開心的模樣。
她爬上床,鉆到被窩里,拱出來小小的一團(tuán)。
孚祗目光落在那淺淺呼吸的一團(tuán)上,肩往下沉了沉。
過了一會,南柚身側(cè)陷進(jìn)去一塊。
她睡覺不安穩(wěn),等被子里熱和了,便不再拘著自己,身子舒展開,手和腳恨不能全施展開。
孚祗靠過來,手掌搭在她纖細(xì)的腰身上。
“我靠著你瞇一會,晚上要出去一趟?!泵慨?dāng)這個時候,南柚總是很喜歡黏著他,自動往他身側(cè)靠,直到臉頰貼上他溫?zé)岬念i窩,才貓兒一樣地蜷起來,連著聲音也懶洋洋的。
肌膚相貼,男人剎那的僵硬被她捕捉得清清楚楚。
暮色四合,華燈初上。南柚隨意披了件外衫下地,動作刻意放得很輕,一只腳才踏下去,孚祗就醒了。
他支起身,默默地看著,也不問她要去哪,也不開口阻止,在她即將走出房門的時候,他伸手撫了撫喉結(jié),倏地開口:“右右?!?
“早些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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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柚這個名字,在短短幾日內(nèi),傳遍了六界。
有在古城參加了那場戰(zhàn)爭的人,將她出手的情形錄在留影珠中,帶了回來,并廣為流傳。
曾經(jīng)只在遠(yuǎn)古書冊中存在的月落圣女和神主之間不得不說的三二事,很快就傳得有模有樣,耳熟能詳。
星界朝堂徹底沉寂下來,流鈺應(yīng)她的命令,代管一切事宜,狻猊,荼鼠,流芫等人從旁輔助,沒出半點(diǎn)岔子。
廊橋的檐下,點(diǎn)著幾盞澄黃的牛角燈,水亭邊長著幾根層次不齊的水草,一只素色的蝶,停在其中一根水草開出的米色小花上。
南柚要見的,是南夢。
片刻后,議政殿邊上的書房里,南夢有些無奈地以手撫額:“我確實(shí)掌管六界夢境,也知道一些常人不知道的事,但神主與我修為懸殊太大,我就算盡全力施展,也只能給你呈現(xiàn)出一些零碎片段?!?
“而這些東西,我若是給你看了,明日就得死在天罰之下?!彼齻儍涉⒚瞄g,從小就是這樣直來直往的相處方式。
南柚自然不可能強(qiáng)求她承受生命危險逆天而行,因此在來之前,便早有準(zhǔn)備。
“赦令?”南夢看著她遞過來的木質(zhì)古牌,一眼就被上面古老而玄妙的紋路吸引,她難得愣了一下,旋即露出幾分復(fù)雜的神色出來:“過往如何,都已算作前塵舊夢,你其實(shí)不必掛在心上。”
“你放心,我心里有數(shù),你說,我聽著就行?!?
“若只是這樣,再有赦令庇護(hù),天罰不會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