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司機
翌日早晨,穹蒼在天際還未徹底轉(zhuǎn)亮的時候,就穿戴好出了門。
她特意輕手輕腳地出去,連關門的動作都做得小心翼翼,離開前還確認了賀決云的房間毫無動靜,隨后一路去了停車場。
她低頭整理安全帶,順便給何川舟回了條短信,等她抬起頭,就發(fā)現(xiàn)賀決云正一臉陰沉地站在車頭前。
老賀同志背著雙手,用犀利的目光譴責著她,像一個秘密前來視察,卻發(fā)現(xiàn)了有重大錯誤的老領導一樣,表情里寫滿了失望。
見她終于注意到自己,冷笑著在脖子上做了個斬殺的手勢。
穹蒼:“……”怎么會這么神出鬼沒?
賀決云走到側(cè)面,敲了敲窗戶。
穹蒼迎著清晨的西風,先發(fā)制人地問道:“你怎么過來了?”
“你還問我!背著我干見不得人的事情,你還怕我發(fā)現(xiàn)是不是?”
賀決云幾要跳腳,面目扭曲地哂笑道,“沒駕照你就敢上路?
你夠豪橫的啊你。
知道我國每年要發(fā)生多少起交通事故嗎?
知道每年因交通事故而死亡的人數(shù)都在十萬人以上嗎?
這行業(yè)不需要你添磚加萬!”
穹蒼被他訓得一愣一愣,弱弱說了句:“我用的自動駕駛?!?
賀決云吼她,一手用力指著方向盤:“自動駕駛也得要駕照啊!你上路沒個突發(fā)情況?”
穹蒼喉嚨滾了一下,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可能純粹是受他情緒影響。
她冷靜下來,解釋道:“我叫了代駕,他進不來小區(qū)。
我現(xiàn)在是出去接他。
就……一公里的距離?”
“撤單!讓他回去!直接給他好評!”
賀決云想想,不高興地補充了一句,“不撤我就給他差評!”
……代駕何辜?
賀決云不依不饒:“而且叫代駕又怎么了?
我告訴你,從這里到小區(qū)門口,就算只有一公里,那你也是無證駕駛的一公里!你在犯罪!你對不起那么多年給你上思想品德教育的老師!開門!按下邊那個亮起來的地方!”
穹蒼知道,快一步地按了下去。
賀決云拉開車門,提溜著她的后衣領,跟抓小雞似的將她拎下來,高冷地點點下巴,示意她去另外一面,然后自己坐進駕駛座。
穹蒼理虧,一聲不吭地坐到對面。
賀決云跟只雄踞著自己領地的獅子一樣,慢條斯理地整理著白色的衣袖,將內(nèi)翻的領口和沒系對的紐扣歸于原位。
動作里帶著三分霸道三分薄涼還有四分當場捉拿的驕傲。
穹蒼:“……”
賀決云火氣消了一點,問道:“要去哪里???”
穹蒼遲疑著沒有回答,反問道:“你不去上班嗎?”
賀決云說:“我準女友開著我的車,大早上莫名其妙地背著我出門,我還上什么班?”
他頭發(fā)都是亂的,顯然是從床上一蹦而起急忙沖出,還能記得換上干凈的衣服已經(jīng)是極限,過多的要求顯然太過苛刻。
他對著鏡子抓了把自己蓬松的頭發(fā),發(fā)現(xiàn)頭頂有一撮怎么都壓不下去的呆毛,惱怒中又一次瞪向穹蒼。
穹蒼第一次發(fā)現(xiàn),賀決云這人挺會打蛇隨棍上的。
怎么就準女友了?
怎么還可以主動給自己升title?
臭不要臉。
賀決云掙扎沒多久,決定放棄自己的發(fā)型,先將車開出小區(qū)。
他行過了小區(qū)門口的欄桿,靠邊停下。
不遠處一個穿著藍色工作服的男人,原本正兩手插兜地朝門口張望,見他們出現(xiàn),立馬小跑著靠近過來。
青年彎下腰,在車窗上敲了兩下,叫道:“穹蒼老師?!?
穹蒼抿著唇,別過臉,滿目深思地望著窗外。
賀決云緩緩降下車窗,木著一張臉與外面的人對視。
青年認出是他,倒抽一口涼氣,隨即想伸手遮擋。
賀決云當然認識他,別以為戴個帽子粘個胡須就可以偽裝成另外一個人。
前段時間大家還見過好幾次,建立起了革命情誼,就差勾肩搭背互稱兄弟了。
賀決云一手架在車窗上,笑道:“老張同志啊,公職人員現(xiàn)在可以兼職代駕了嗎?
何隊給你開工資嗎?
還是工資太少,你們不得已要找點路子來養(yǎng)家糊口???”
青年干笑著彎下腰,揮手跟他打了個招呼。
“好巧啊,我這就是路過,順便來接穹蒼老師去逛逛街,開拓一下……”
他在賀決云逼視的目光中含淚閉嘴,覺得自己這人民公仆做得太慘了,接個人跟來偷情似的,一點體面都沒有。
賀決云審視地看著他們,危險道:“你們到底想背著我去什么地方?”
保安看他們的眼神已經(jīng)很不對了。
摸下巴的細微動作里透露了他豐富的想象力。
賀決云不希望在未來的某一天,聽見關于自己的綠帽謠,招手說:“先上車!”
青年立馬跳上后座。
·
“何隊?!?
對講機傳來沙沙的聲音,顯然這一帶的信號并不好。
青年按著耳機道:“人沒了,房子空了?!?
何川舟沿著平坦的小路往上行走,目光不時在兩側(cè)的田地上掃過,設想著李瞻元出現(xiàn)在這里時的情形。
最后腳步不急不緩地停在一棟鄉(xiāng)村自建房的前面。
房子的兩側(cè)還掛著已經(jīng)褪色的春聯(lián),院子里停了輛黑色的轎跑型小汽車。
正在里面記錄的青年見她到場,走出來跟她介紹道:“何隊。
這就是李瞻元開出a市的那輛套牌車。
但是他名下并沒有這輛轎跑車,公司財產(chǎn)里也沒有登記,不知道是用誰的名字買的。
也不知道他手上還有多少類似的交通工具?!?
如果李瞻元狡兔三窟的話,他們的追捕行動恐怕又要陷入被動。
這一幕簡直似曾相識,當初范淮逃跑的時候他們就經(jīng)歷過一次。
區(qū)別在于范淮最終能成功逃脫,跟何隊一時的猶豫也有些關系。
何川舟相信范淮不是兇手,也認為范淮能夠幫助他們牽引出調(diào)查方向,只是她沒有明確的證據(jù)。
何川舟眼神深邃,看著空曠的房間用力抹了把臉,兩手叉腰地站在院子里。
他們申請支援,數(shù)十人連夜翻查監(jiān)控,最后是擴大時段,一輛一輛車地進行排查,才終于找到這輛套牌車,再根據(jù)套牌車的行車路線,火線追兇。
那么多人連夜不休,結(jié)果竟然還是晚了一步。
明明他們每一次都已經(jīng)踩中對方的命門了,李瞻元仍舊能像幽靈一樣甩開他們。
“快了。”
何川舟不知道是在跟他們說,還是在跟自己說,“加把勁,我們追到他的節(jié)奏了?!?
這種時候,李瞻元肯定比他們更恐慌、更害怕。
“何隊?!?
耳機里再次響起一道男聲,對方似乎是站在風口的位置,聲音聽著不大清晰,“在路口發(fā)現(xiàn)了一個私人架設的攝像頭。
我們試著連了一下,信號已經(jīng)中斷了?!?
邊上的青年大嘆可惜地捶了下腿:“看來李瞻元知道我們追過來了,他不會再回來了?!?
何川舟眉頭緊皺,內(nèi)心有種不詳?shù)念A感,但是在臉上沒有分毫表現(xiàn)。
她舔了舔嘴唇,朝著眾人下達指令:“李瞻元肯定才剛走不久,就算他再神機妙算,也不可能原地失蹤。
所有人!加大范圍排查周邊的道路,去村里調(diào)取監(jiān)控,確認李瞻元離開的路線!聯(lián)系周邊的派出所,讓空閑的工作人員幫忙排查。
小劉,你暫時留在村里,去找本地居民打探一下情況,看看有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
眾人被分派好工作,大聲應了句,立即跑動著過去安排。
何川舟還是有些不安,案件臨近收網(wǎng)時她經(jīng)常會有這樣的感覺,這讓她到最關鍵的時刻也能保持足夠的警醒。
畢竟越接近結(jié)尾,嫌疑人被逼至絕路,就越可能會出現(xiàn)變故。
她想了想,拿出手機,編輯了一條短信。
何川舟:小張,你那邊有情況嗎?
張:沒什么問題,就是賀決云也跟上來了。
何川舟:李瞻元不見了,他可能會去找穹蒼。
你記得靈活應變,不管遇到任何情況,以保證生命安全為首要目的。
張:是!
何川舟:你們到哪里了?
我讓附近派出所的人去接應你們一下。
張:剛上國道,我給您發(fā)個定位。
·
黑色的眼睛被遮掩在帽檐下,男人深深藏著半張臉,盯著平板電腦上的畫面目不轉(zhuǎn)睛。
在看見警車從他家門前經(jīng)過,他表情抽搐了下,差點咬破自己的嘴唇,又很快恢復自然。
汽車音響里正在播放一首搖滾曲,炸裂的音樂與沙啞的嘶吼,不停撩撥他內(nèi)心深處的焦躁。
男人跟著節(jié)奏晃了晃頭,隨后關掉軟件,一拳捶在方向盤上。
他一下又一下,發(fā)泄似地捶打著面前的黑色圓盤。
汽車發(fā)出刺耳的鳴笛聲,將他未能喊出口的憤怒都宣泄了出來。
片刻之后,男人終于冷靜下來。
他停下動作,撫摸右手的指節(jié)。
等調(diào)整好情緒,重新打開另外一處的監(jiān)控路線,看著賀決云那輛車駛出小區(qū),沉沉吐出口氣。
他緩緩將車開到監(jiān)控攝像頭的下方,摘下口罩,無所顧忌的,對鏡頭后面的人露出了一個滿是陰森的笑容。
·
大早上,即便是主城區(qū)的交通依舊十分通暢,賀決云開著限速的60邁,聽著老張磕磕巴巴將事情給講清楚了。
何川舟帶人循著線索追擊李瞻元去了,又擔心穹蒼一個人會走霉運,就讓他過來保護一下。
老張對穹蒼做了個遺憾的表情,攤手說:“不是我不幫你隱瞞啊,是兄弟我真的包不住了?!?
穹蒼無奈地說:“我只是想去給我父母掃個墓,沒別的事情。”
昨晚李瞻元失去蹤跡,開始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