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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25章

九重天鬧得熱火朝天,蓬萊卻沒有受到影響,春意漸濃,日月更替,靜謐與沉默依舊是日常主調(diào)。

聽聞天族正在集結(jié)兵力,準(zhǔn)備發(fā)起第一輪試探。

十三重天上的幾個,也象征性地開了個小會。

就在余瑤決定下凡的前一天。

余瑤想了想,還是決定把和顧昀析結(jié)了生死契的事告訴大家。

地點是蓬萊首山山巔上的那座破草屋。

山上和山下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氣候溫度,余瑤現(xiàn)在肉體凡胎,挨不住凍,又怕下凡前一天生場重病,因此格外有自知之明地在外套了件棉絮衣。

余瑤吸著鼻子,瞥了眼前面不急不忙恍若閑庭漫步一樣的顧昀析,再抬頭望望沖破云霄的萬仞仙山,頓時覺得眼前一黑,她小跑幾步追上顧昀析,道:“要不還是用飛的吧,真的不是我怕累,是這山太高了,等我們走上去,他們都商議結(jié)束了?!?

“他們商議他們的,你去了也聽不懂,聽懂了也幫不上忙?!?

顧昀析聲音有點啞,皺著眉像是沒睡醒的樣子,眼尾的痣顏色都不復(fù)以往的殷紅,“三步一喘,你這幅樣子就是去凡間,也活不久?!?

顧昀析今日難得換了身白衣,他本就生得好看,不說話不睜眼時,長身玉立,清雋溫潤,一旦睜眼,蹙眉,臉上的每一道棱角與線條都凌厲起來,危險感油然而生。

余瑤好歹做他跟班做了那么多年,知道他穿白衣時,往往心情都還不錯。

因此也敢小聲嘀咕著懟一句:“你別總說我弱,活不長,我活不長還得連累你,一死死兩個,多不劃算?!?

顧昀析笑了一聲,好整以暇地望著她,低聲問:“小蓮花,誰告訴你,一個生死契,就能讓我給你陪葬了?”

余瑤:“?”

難道不是?

越往上走,溫度越低,余瑤裹著一件白色的棉絮衣,縮得跟只淋了雨縮了水的貓一樣,臉越發(fā)顯得小了,眼睛倒是挺大,純黑的,時時刻刻都帶著些軟軟的笑意,一頭如瀑青絲淌到腰際,兩側(cè)還各編了兩根長長的細(xì)辮。

難怪別人看著都覺得好欺負(fù)。

顧昀析用一種你未免也太天真了的眼神看了她幾眼,懶散道:“簡而之,你死了,我不一定死,但我死了,你肯定是活不了。”

余瑤:“……”

行吧,你是帝子你威風(fēng),但是這特權(quán),給得是不是也太多了點。

她才腹誹完,就見尤延足尖一頓,輕飄飄落到離他們十步遠(yuǎn)的怪石上,看上去有些驚訝,朗聲問:“帝子,阿姐,首山鐘響三聲,你們怎么還不動身?”

余瑤回頭看了看自己一步一步走過的蜿蜒小路,沉默了好一會,才泄氣般地回:“實不相瞞,我已經(jīng)走了至少一個時辰了?!?

還在山腳。

她有什么辦法。

尤延下意識瞥了眼一臉云淡風(fēng)輕的顧昀析,再看看皺成苦瓜臉的余瑤,笑了笑,心想果然和扶桑所料不差。

前段時間,還不知道是誰說,余瑤的事,誰愛管誰管去。

反正他不會管。

這才過去幾天啊。

余瑤眼睜睜看著尤延化作一片驚鴻葉,逆天而上,越飛越高,不一會兒,那身影便消失在了眼簾中。

緊接著,一道金光從天邊躥出,從山腳慢慢往山腰晃蕩,偏偏金船體積十分巨大,小山一樣,一路轟隆聲相隨,過了好一會,金船停在他們身邊,財神從里面探出個腦袋,見到余瑤,有些疑惑地問:“你們這是在做什么?

要上船嗎?”

他只是隨口一說的客氣話。

誰知道余瑤真的就拉著顧昀析坐了上去。

金船開動,尷尬的轟隆聲一絲不落傳進(jìn)耳里,就像是有一只行動緩慢的巨獸拖著船在地面上行走,雖然還算平穩(wěn),不見晃蕩,但這聲音絕對提神醒腦。

而且很慢,比被蝸牛馱著走都慢。

余瑤:“……”

她看著財神那張喜氣的小臉,忍不住問:“你這船怎么回事?

年久失修導(dǎo)致行動不便?”

財神有些顧忌顧昀析,先是朝他那邊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后者正闔眼休息,眉峰微攏,才湊到余瑤身邊,小聲道:“昨夜沒什么事做,喝了些小酒,睡了一覺,醒來后發(fā)現(xiàn)自己倒在了書房的門檻上,渾身都疼。

本來蓄了點靈力準(zhǔn)備挨雷劫的,也突然一絲不剩了,搞不清到底是個什么狀況?!?

靈力都沒了,船還能開得動嗎?

說完,他有些悵然地嘆了口氣,對著余瑤發(fā)愁:“我這回,怕真是要交代在天劫上了?!?

他這一說,余瑤也跟著沉默下來。

她又想起了那日顧昀析和她說的話。

“我覺得,還是得放寬心。

人吶,沒有什么過不去的坎,神更沒有。

有些事情,想開了,想通透了,就好了,沒必要一直折磨自己。”

余瑤知道財神沒有過去的記憶,但仍然忍不住提醒,暗示,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財神點頭:“如果能在雷劫之前,喝到想喝的靈酒,也算是死而無憾了?!?

他現(xiàn)在已是七八歲孩童的模樣,臉蛋圓鼓鼓,不管是笑,還是愁,看著都像一顆圓滾滾的喜氣團(tuán)子。

余瑤聽出他話中的暗示意味,不由得上手捏了捏他頭頂?shù)男【揪荆Γ骸胺判?,你先讓我沾沾財運,這樣我去人間,回來時多給你買幾壇好酒。”

財神噢了一聲,然后從善如流地把另一側(cè)的揪揪也送到她面前:“多給你沾沾,多買點?!?

顧昀析以肘撐頭,悄無聲息睜眼,目光停留在余瑤蒼白精致的側(cè)臉上,順著下顎線往上描摹,過了一會,像是玩膩了這個游戲,意興闌珊地瞥開了目光。

余瑤長得漂亮,這他知道。

但他生為六道之子,看哪副皮囊都是紅粉骷髏,余瑤到底有什么能力,讓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降低底線。

很簡單的互換,若是這回被天族暗算的,換成墨綸,或是琴靈,他眼睛都不會抬一下,最多幫著鎮(zhèn)下場,其余的事,他沒那么多閑心去管。

細(xì)想下去,又覺得不對。

余瑤,光是這個名字,就比別人的好聽。

他親自取的。

這樣一想,又覺得沒什么不對了,她整個人,包括名字,都是他的,再親密,也是能接受的。

況且,扶桑說得也有道理。

她還小。

稍寵著縱著些,也是應(yīng)該的。

扶桑養(yǎng)那只鳥,可比他養(yǎng)余瑤縱容多了。

首山仙霧繚繞,越往上越冷,等金元寶船一路招搖地開到山巔,起碼是一個時辰之后的事了。

余瑤腳都麻了一只,她扶著財神,一瘸一拐地從船上蹦下來,手縮進(jìn)棉衣里,一邊喊冷一邊抱怨:“我總算知道為什么你對這茅草屋有這么大的怨念了?!?

財神也跟著搓了搓手,面無表情地接:“可不是,難爬,還冷,風(fēng)一吹,心都涼了半截?!?

余瑤現(xiàn)在肉體凡胎,本來身體也不好,現(xiàn)在眼皮凍得耷拉下來,神情蔫蔫,顧昀析看得直皺眉。

“過來?!?

顧昀析將她拎到自己身邊,眼也不抬地道:“手伸出來?!?

余瑤很乖地哦了一聲,也不問什么,就攤開了手掌。

她的指骨很細(xì),形狀漂亮,青蔥一樣嬌嫩,顧昀析面不改色地將它們包裹在掌心中,細(xì)小的靈力暖流從手指尖進(jìn)入全身,寒意散去,余瑤瞇著眼,恨不得整個人掛在他身上才好。

財神看慣了他們這等相處模式,然而還是見一次,酸一次。

當(dāng)年,怎么就不是自己被顧昀析撿走了呢。

茅草屋頂,那只小紅雀站著,歪著腦袋啾啾的叫喚兩聲,腦袋上好似又新長出了三簇火紅的絨毛,精神十足。

“渺渺到底是什么品種?

看了這么多年,愣是覺得就是只染了色的野麻雀,偏生扶桑寶貝得很,上哪都帶著,吃的喝的恨不能比他自己還好?!?

財神嘴欠,每回非得揪著小紅雀說兩句。

小紅雀登時轉(zhuǎn)過身,撲棱著翅膀就飛到了財神的頭上,小豆眼咕嚕轉(zhuǎn)悠兩圈,兩人立刻鬧成一團(tuán)。

最后還是扶桑出來,將小紅雀抱到掌心中,和細(xì)語地安撫了一陣,才不贊同地對財神道:“你別總逗渺渺,她性子急。”

財神哇哇地叫了兩聲,把自己被啄得青一塊紫一塊的手臂伸出去,聲音稚嫩,差點沒直接帶上哭腔:“誰過分!你說誰更過分,還講不講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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