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說實話,這一百多份考卷分數(shù)相差無幾,書法即使達不到最佳,但起碼字也是寫得端端正正,清清楚楚的,沒有看出有敷衍的意思,他實在是難以抉擇。
那些同考官倒是躍躍欲試,可惜陳學(xué)士沒叫他們發(fā),也不敢再說。免得別人說自己徇私,萬一被政敵捅出去還亂謅一通就不好了。
陳學(xué)士注視了顧青云一會兒,見他仍然堅定地看著自己,沒有其他舉動,就不再為難他,直接選出一百份卷子放在一邊,又選出二十份卷子在另一邊。
這下子他們可以拆開彌封,查看考生的籍貫、祖宗三代等信息。
此時可以開始排名,等陳學(xué)士詢問大家排名意見時,所有同考官一一發(fā)出自己的意見,甚至有神情激動的,為了排名大聲爭吵。
他們都在湘省做官,即使不是本地人,可數(shù)年甚至十幾年住下來,肯定認識一些人,這時如果正主考官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話,就能把他們認識的人排在前面。雖說排在最后一名的也是正經(jīng)的舉人,但最后幾名和前面幾名的待遇能一樣嗎?大家肯定會爭這個。
看著那些或面紅耳赤,或淡淡說著幾句綿里藏針話語的同考官,顧青云暗自嘆了口氣。自己當初第一次被錄取為鄉(xiāng)試副榜第一,第二次被錄取為解元時,肯定也是經(jīng)過這樣一番爭吵吧。
除非他當時以無可辯駁的高分被放在榜首,比如本次考試分數(shù)最高的杜君杰,就不可能落榜,沒有意外的話還會是解元。不過如果主考官看他不順眼,可能也會移動一下名次。
想到這里,他深深地感激當時錄取他的主考官。
可惜對方早已致仕,而且當初和自己的關(guān)系不怎么好。
這里的考生顧青云一個也不認識,他沒啥好吵的。
顧青云繼續(xù)履行自己的職責(zé),也就是“搜落卷”,最開始就是在這落選的七份試卷中慢慢查看,如果認為有更出色的話,他們還可能回到榜上。畢竟那一百二十份卷子不是最終的決定,萬一有些考生的名聲不佳,可能還會被黜落。
這七份卷子中,顧青云看中了一份,覺得他寫的策論樸實有內(nèi)涵,看得出這名秀才是有過實踐的,沒有死讀書,寫出來的策論很有可行性,很符合他的審美,就是書法差了點,只能說字體寫得中規(guī)中矩,一板一眼的,難怪陳學(xué)士會把他黜落,他最是喜歡寫字好看的。
事實上,到了最后這一步,看的就是誰的卷子比較合陳學(xué)士的眼緣。
顧青云心里覺得遺憾,就把視線轉(zhuǎn)到他的名字上。
陳橋,字木喬,湘省益央府人。顧青云只是隨意一看,整個人卻突然定住了!
他死死地盯著陳橋的祖上三代,曾祖父陳大樹,祖父陳一文,父親陳銅。
顧青云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完全混亂了!陳一文不是他外公的名字嗎?他聽他娘說過,他外公當初家里還是有上百畝地的,這是靠他的勤勞和節(jié)儉攢下的,人如其名,外公連一文錢都會看得很重。還有舅舅,名字就是陳銅,至于陳大樹,在他娘嫁到顧家沒幾年就去世了,倒是沒說起他。
自從顧青云懂事后,偶爾他為了裝小孩,總會問起為何三妹妹可以去外婆家,而他不能的問題。每次他一問起,小陳氏總會說起娘家的事,還說起這個陳銅舅舅對她是最好的。尤其是在他考中舉人,家里日子好過后,小陳氏提到娘家的機會就更多了。
更別提老陳氏了,她和小陳氏同是陳家人,還沒出三代,她人越老就越會想起失散的親人,無論是陳家人還是她的親生女兒,只可惜顧青云在考中進士后多方托人尋找都無果。久而久之,大家就絕望了。
顧青云本來是不抱有希望的,畢竟在這個時代想找一家人無異于大海撈針,他認識的人中能接觸到戶籍的本來就不多,更別提能恰好找到他們了。
沒想到在他們完全放棄希望的情況下,顧青云竟然找到了!
是的,哪會有那么巧合的事?他幾乎能確定這個陳橋就是自己大舅舅的兒子,當初失散時他還沒出生呢,所以小陳氏不可能知道陳橋的名字。
顧青云嘆了口氣,陳橋是秀才,他還曾經(jīng)托過龐喜林在他所任職的鄂省尋找過呢,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陳橋竟然還是龐喜林的同鄉(xiāng)!
那邊傳來的爭論聲讓他意識到自己拿這份卷子的時間太長了,顧青云回過神來,看著陳橋的名字,又看看陳學(xué)士,心里有一些掙扎。
所以現(xiàn)在,自己到底要不要據(jù)理力爭,把陳橋的卷子放在取中的這邊?畢竟他就不信那一百二十份試卷找不出有毛病的地方。
可是想想考官的回避制度,顧青云又蔫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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