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詠又看向姜望,用他哀傷的眼神看向姜望:或許我應(yīng)該在滅化的狀態(tài)里,殺死你。此時此刻,或許是最好的選擇……但我不想殺你。
他隨即又哀傷地笑了:或許我也殺不死你。剛才我的眼睛告訴我……你身上,有很可怕的神通存在。
他此時的眼睛,看起來普普通通,沒有半點特異的地方。
但姜望已經(jīng)見識過他的瞳術(shù)了,知道有多可怕。那抽離了一切的黑夜,那帶走了名士潦倒之劍的黑夜……
你果然跟崔杼是一伙的。姜望說道。
到了這個時候,那如出一轍的崩解狀態(tài),已經(jīng)足夠說明一切。
崔杼……張詠呢喃了一句,看著姜望道:姜望,你也是小國出身。你應(yīng)該懂我的。
你問我為什么。
你說為什么
他問:我們也是兒子,女兒,父親,母親。為什么我們就要死在山里、田間、路邊
為什么我們的國民,水深火熱,時時要活在兇獸的恐懼之中
為什么齊人卻可以如此幸福,普通人也能夠去郊外踏青
為什么我們的戰(zhàn)士浴血搏殺,卻也守不住我們應(yīng)得的資源
為什么我們付出了那么多,大部分的收獲卻要被強國拿走
為什么無論我們怎么努力,無論做什么,無論付出多少!也都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未來!
姜望忽然想到了陽國。
想到那白發(fā)蒼蒼的老將紀(jì)承。
老將白發(fā),曾見多少生死
天雄紀(jì)氏從男到女,再從少到老,滿門都戰(zhàn)死,也沒能挽回祖國覆亡的命運。
他又想起了三山城。
想到血灑玉衡峰上的那些人,想起竇月眉自斷道途,連開五府,有搬山之神通,卻依然拿那山,無可奈何!
他當(dāng)然也記得,在旭國松濤城外的松林獸巢中,看到的那個老年妖族。
野獸催化成兇獸,兇獸在肆虐嗜血之后養(yǎng)成根基。
而后再以活生生的妖族為原材料,催成妖獸,從而收獲一枚枚開脈丹。
開脈丹的底色,是帶著血的。
強國捕捉妖族,分配給小國。小國建立獸巢,煉制出開脈丹,上貢給強國。通過這一套體系,強國牢牢控制著小國的成長……
這些事情,姜望是知道的。
姜望親眼目睹了那一切,他已經(jīng)見過了關(guān)于開脈丹的很多真相,可他無法回答張詠……為什么!
因而他只能問道:你是哪個國家的人
我是哪國人,不重要。重要的是……
張詠恨聲說道:我們要讓姜述那獨夫知道,
一直有人恨他。永遠有人恨他。
叫他有生之年,不得安寢。
叫他永世,無法真正相信任何一個人!
所以崔杼拼死一次,所以我!
他沒有說下去。
他的手已經(jīng)消失了,他的腿也已經(jīng)崩散。
姜望沉默。
而張詠看著他說:姜望,你與那些人不同。我知道的。你與他們不同。
他的耳朵也沒有了,但是他的眼睛看著姜望,那是一種渴求認(rèn)同的眼神。
他的嘴巴說:這個世界,不該是這樣的。
然后嘴巴也消失了。
就在這個時候,外間忽然響起噪聲。
先是侍衛(wèi)的聲音:何人喧鬧太廟
緊接著是一個急促的聲音:都城巡檢府奉旨辦案!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