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謝老太太和許清瑤就在屋里,謝老太太巴不得他倆現(xiàn)在就能談婚論嫁,還有她什么事?
就算謝凌真的要與許清瑤成親,也不關(guān)她的事,畢竟待謝凌回了南京后,她便很快會搬出謝府了。
“沒什么,當(dāng)我沒說過?!毙奶f不出來的慌亂。
阮凝玉撂下這句話,便匆匆忙忙地要走,這個地方,她待不下去了。
結(jié)果她剛走了沒幾步,謝凌卻迅速地握住了她的手腕,不讓她有逃離的機(jī)會。
謝凌眉眼皺成了一團(tuán),“這話是什么意思?”
“把話說清楚再走?!?
阮凝玉偏過臉,“沒什么。”
“沒什么事的話,我先走了?!?
她低著頭,連眼神都沒跟他對視上,掙開手便離開了。
她卻不知,她這樣做只會讓謝凌眸色更沉。
謝凌手一空,只覺指尖漸漸冰涼。
她今日對他始終黑著臉,已讓他十分多心,他本就忍不住一遍遍揣摩她的情緒,此刻特意來找她,她卻依舊沒好聲氣,偏還要跟他打啞謎,更添了幾分煩躁。
他最受不了她這樣待他。
他很不舒服。
謝凌注視著她的背影,臉色沉了下去,風(fēng)雨欲來。
他自然聽出了阮凝玉話里的古怪。
思來想去,謝凌連早膳都不用了,便將負(fù)雪叫了過來,問近來府上發(fā)生了什么事,又叫謝宜溫過來,他有話要問她。
當(dāng)知道堂兄叫自己過去時,謝宜溫心里咯噔了一下。
待她走過去時,便見謝凌正站在園子里等她,雖然他神色無異常,但一臉嚴(yán)肅和皺起的眉頭還是泄露了他的內(nèi)心波瀾。
謝宜溫猶豫了一會,便上前走了過去。
……
用過那碗燉得綿密的金絲燕窩粥,許清瑤先伺候老太太漱了口,才小心翼翼扶著老太太往羅漢榻上坐。
榻上鋪著厚厚的云錦墊,許清瑤轉(zhuǎn)身從博古架上取了本線裝的《詩經(jīng)》,便在榻邊的小杌子上坐定,念給老太太聽。
謝老太太正念叨著。
“原想著叫凌兒來陪我用這頓早膳,誰知他一聲不吭就出去了。派了兩三個丫鬟去尋,到這個時辰了連個人影都沒找著,這孩子,真是要把我氣出病來!””
許清瑤微笑道:“老太太莫?dú)?,謝公子久在外頭,此番突然回京,府里府外的公務(wù)定然堆積如山,許是遇著急事才來不及打招呼,并非有意失了禮節(jié)?!?
“等他忙完了這陣,定會來向您賠罪的。老太太這般動氣,反倒傷了自己的身子。”
謝老太太方才被謝凌勾起的火氣竟慢慢消了下去,她執(zhí)起許清瑤的手,語氣里滿是疼惜:“你這孩子,總是這般溫柔體貼,待人接物處處妥帖。這般好性情,便是塊頑石也要被焐熱了。待時日一長,凌兒那小子如何會不動心?”
“他如今只是被俗事迷了眼,等回過神來,定會知曉你的好?!?
二人還要說話時,這時屋外頭卻傳來動靜。
只見書瑤領(lǐng)著個背著藥箱的大夫,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走了進(jìn)來,給老太太請安。
“老太太,大公子這次回京,特意從江南尋來位一手針灸出神入化的民間神醫(yī),專治疑難雜癥。公子吩咐了,往后便由他給您請平安脈,日日調(diào)理身子?!?
說罷,她目光掃過一旁的許清瑤。
“還請?jiān)S姑娘暫且回避?!?
許清瑤抬頭時正撞見書瑤眼底那抹毫不掩飾的戒備,像是在防著什么。她心思比針眼還細(xì),自然能感受到書瑤對自己的敵意。
“老太太診脈,原是該有女眷在旁伺候的。況且我在此處也礙不著什么,正好替老太太記著大夫囑咐的忌口與藥方?!彼捳f得軟和,姿態(tài)卻沒半分退讓。
許清瑤說完看向老太太,結(jié)果書瑤卻帶著郎中擋住了謝老太太的視線。
楊嬤嬤察覺出不對,知道書瑤代表著長孫的意思,也悄無聲息地陪伴在老太太身側(cè),跟老太太說話。
許清瑤竟一時插不上嘴,面色著急。
書瑤悄然后退幾步,繞到她面前,刻意壓低了聲音,“許姑娘,還是請你配合些吧?!?
“不然的話,姑娘近來在府里的小動作,若是傳得外面人人皆知,怕是于姑娘名聲有礙吧?”
許清瑤指節(jié)捏得泛白,臉上卻依舊平靜,只是那平靜底下,像有什么東西在悄悄碎裂。
她只垂著眼睫應(yīng)了聲“是”。
半個時辰后,書瑤手上握著那根石榴瑪瑙簪,她見老太太喝了安神湯后,倚在羅漢榻上眼皮半松,瞇著眸嘴里含混地問著許清瑤的去向。
見老太太在問許清瑤,書瑤悄無聲息地將石榴瑪瑙簪藏在袖中,她上前將聲音壓得又柔又輕:“老夫人,許姑娘方才說身子有些不適,怕過了病氣給你,便先回許府歇著去了?!?
“許姑娘臨走前還特意囑咐了,等您醒了,讓奴婢告訴您一聲,改日再過來給您讀詩呢?!?
眼見謝老太太沒懷疑,被綠蘿她們扶著去了床榻上休息。
知道老太太一時半會不會醒來,書瑤慢慢退出了主屋,而是讓楊嬤嬤把所有仆人都叫到了庭院里審問。
“大公子發(fā)話了,許姑娘心思深沉,善口輕舌薄,從今日起,斷斷不許她再踏謝府半步,更休想靠近老夫人跟前寸許!免得再用那些花巧語,把老太太的眼都給蒙蔽了!”
“但凡受了許姑娘恩惠,被買通在老太太跟前說她好話的,都老實(shí)招來!”
書瑤捏緊那根發(fā)簪。她做預(yù)知夢,既然早已知道若許清瑤真的嫁入謝府成了少夫人,自己則會被拖下去打斷了腿,像拖一條破麻袋似的,扔到牙婆手里發(fā)賣到不知哪個蠻荒之地,后半輩子只能在泥濘里茍延殘喘。
如今許清瑤還未站穩(wěn)腳跟,她怎能坐以待斃?
那么她為了自己這個大丫鬟的前途,定會希望許清瑤不能如愿以償。
廊下的陰影里,許多人身子抖得像秋風(fēng)里的落葉,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敢先吭聲。
書瑤望著她們,冷笑:“怎么?都啞巴了?”
“莫不是覺得大公子離京這幾個月,府里松快了,就忘了公子的厲害?忘了他當(dāng)年是怎么處置那幾個吃里扒外的刁奴的?”
“真要等公子親自來問,你們才肯說么?”
這話一出,陰影里頓時響起幾聲抽氣。
“回、回姑娘,前幾日許姑娘賞了我半匹花布,我說過她幾句性子和順的話……”
話音剛落,管茶水的張嬤嬤也急忙道:“我也收過她一只嵌紅寶石的玉鐲……”
“奴婢收過許姑娘一盒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