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老師,我來得冒昧,帖子都沒下一張,您不要見怪。
藺云婉一見到郭娘子,便福身道歉。
郭娘子連忙扶起她,笑呵呵地說:你這孩子,一年三節(jié)和我的生辰,你何曾忘記過還跟我講這些虛禮。
快過來坐。
藺云婉拉著郭娘子溫柔的手,坐到她身邊。按照這一世來算,她和郭娘子可能才幾年沒見,實際上……她們已經(jīng)十幾年沒見了。
原來娘子的頭發(fā)這時候就已經(jīng)白了,但她一生未嫁,雖有銀絲,人卻很精神,氣色也紅潤,眼神溫和而淡泊,一看就是沒什么煩心事纏身的人。
云婉,你在看什么
藺云婉回神一笑,說:沒什么。只是覺得像她老師這般過一輩子,好像也不錯。
郭娘子左右端詳著藺云婉,才幾年沒見,總覺得這孩子很是不同了。
藺云婉連忙笑著說:這次登門,是有件事想找您打聽一下。
郭娘子一下子就轉(zhuǎn)移了注意力,笑著問:什么事,你說罷。
藺云婉道:陸家族里有個女眷想跟夫家和離,但是以她的身份,和離恐怕不容易。我記得從前在閨中時候,偶然聽您和祖母說起過,您有一位女學(xué)生的姐姐嫁去夫家,最后跟夫家和離之后還再嫁了人家
而且那女學(xué)生家世還不一般。
雖說朝廷允許婦人改嫁,但是官宦人家極少有婦人和離或者被休棄,尤其像侯府這種勛爵人家,絕不會放婦人回娘家。
藺氏清流就更不用說了,寧讓婦人一條白綾吊死,也絕不允許女眷和離回藺家。
我知是旁人家私,若老師不方便告訴我也無妨。
郭娘子心里一松,原是為了陸家女眷才打聽,她緊緊握著藺云婉的手,說:這事告訴你也沒什么,我那女學(xué)生的父親原本就是三品大員,她姐姐夫家門第也高,誰知道她姐姐丈夫雖出身書香門第,卻是個愛動手打人的。那學(xué)生的姐姐忍了三年實在忍不下去,命都快沒了,才和娘家人說了此事。
藺云婉有些吃驚,官宦之家打人的男子不是沒有,可她知曉的都是爭執(zhí)之下,和正室妻子推搡略微動手的,要把人打死的情況,她還沒聽說過。
那學(xué)生的娘家為此提出了和離夫家便直接答應(yīng)了
唉,哪有那么簡單。她娘家是提了和離,還參奏了她夫家,可也沒什么用,她夫家還是死活不肯放人。朝廷律法在那兒放著,女子嫁去夫家,死也得死在夫家,她娘家一點辦法都沒有。
藺云婉好奇道:那最后究竟如何和離成的
郭娘子壓低了聲音說:她家又忍氣一年,后來元后去世,皇上立新后,我那學(xué)生入宮做了皇后,皇上出面才令她姐姐的夫家寫了和離書。
藺云婉心中一震,原來如此。
普天之下,又有幾個女子和離之事,能請動皇帝出面
她是不可能了。
郭娘子說:雖皇上出面令皇后的嫡姐和離,但是皇后的嫡姐也只能遠嫁京外平息是非,幾年都回了不了一次娘家。雖離了惡夫家,到底還是和父母手足骨肉分離,也是個不幸的。
這世道就是這樣,不論女子因為什么和離、被休棄,受苦受難的都還是女子。
郭娘子又關(guān)心地問:陸家那女眷是怎么和夫婿過不下去了
藺云婉卻不好答。
若不是前世落得那個結(jié)局,她一輩子都穩(wěn)坐武定侯府世子夫人的地位,在旁人眼里,只不過是得不到夫君的真心、沒有自己的孩子而已,哪就至于提出和離
她又怕老師起憂心,笑笑道:許是婦人的牢騷而已,未必就會鬧到和離的地步。
郭娘子心里明白,藺云婉特地來上門打聽,事情肯定不是婦人牢騷那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