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卿凌福身回禮。
褚首輔進(jìn)了去,門關(guān)了起來。
喜嬤嬤坐在床上,看著他一頭的白發(fā),有些錯(cuò)愕,心頭微痛,“你……”
他揚(yáng)袍坐了下來,就坐在床邊的凳子上,靜靜地與她對望。
他便笑了,伸出手?jǐn)n了一下她的頭發(fā),溫道:“看到你還能坐在這里,這感覺真不賴?!?
喜嬤嬤聲音低啞,“是啊,活著其實(shí)真不賴。”
“你我都老了,日子不多,不該這般浪費(fèi)?!彼f,從懷里取出了一樣?xùn)|西,放到她的面前一晃。
喜嬤嬤瞧真了些,竟是一個(gè)起了霉點(diǎn)的繡荷包。
她便也笑了,“你還留著?”
“是啊,脫過線,也染了霉點(diǎn),洗不掉,可總歸是少年時(shí)候的東西,有價(jià)值,便留在了身邊,想來,日后也是要帶到棺材里頭當(dāng)是給我的殉葬品?!彼皇腔瘟艘幌拢惴呕匦浯镱^了。
喜嬤嬤眉頭一皺,“這作為殉葬品,未免寒酸了點(diǎn)?!?
褚首輔雙手籠在袖袋里,若有所思地道:“寒酸么?寒酸也沒法子了,我這輩子,就這一件寶貝的東西了?!?
喜嬤嬤笑了,笑得眼圈都紅了起來。
“恨過我么?”她問。
他想了想,“恨?殺了你的心都有過,可我總不能強(qiáng)人所難,我后來站在你的立場去想,我就明白了,其實(shí)這樣也好,你若入門,不出一年,你就得死了,天下間,總有那么些狠心的人?!?
喜嬤嬤點(diǎn)頭,“我當(dāng)年怕死?!?
他道:“怕死好,娶不了你回去,我好歹還知道你在宮里,知道你活得好好的,你看,這輩子就過去了,我們都各自安好,算是幸運(yùn)的?!?
他這般癡癡地看著她,又輕輕搖頭,“你看,你都老成這樣了,我怎么看你的時(shí)候,總覺得你還是以前的面容?”
“是啊,真不忍相見的,唯有你記得我年輕時(shí)候的模樣了?!毕矉邒邍@息。
她出宮到王府之前,他很少去陪太上皇,他若去,她一般也躲著,便是遇上,也只是對視了一眼,連招呼都不打的。
所以,這些年,也真是各自安好了。
“一晃,美人遲暮,英雄晚年。”他說。
喜嬤嬤便又笑了起來,“我從不是美人?!?
“你不是誰是?哪個(gè)老太太有你這么好看?”他又癡癡地看著,就跟看不夠似的,又仿佛這一別,或許便永遠(yuǎn)不見的悲涼。
喜嬤嬤淚盈于睫。
“害你的人,已經(jīng)處置,褚家也該收拾整頓,往后你若愿意,我得空就來看你,你若不想見到,咱還是像以往那樣,各自安好?!彼f。
喜嬤嬤看著他,搖搖頭,“各自并不見得安好,你若想來,便來吧,已經(jīng)快入黃土了,我也不怕旁人再說什么,哪怕你過來與我說說話,喝杯茶,聽聽風(fēng),看看雨,也比我一個(gè)人好?!?
褚首輔像個(gè)孩子似的笑了起來,微微抬了透露,那白發(fā)蒼蒼下的面容,竟是布滿了光芒,“這啊,你知道我忙,未必得空常來,且看看吧,得空再說?!?
他站起身,再伸手?jǐn)n了一下她的頭發(fā),輕聲道:“多活幾年,我們都努力多活幾年。”
喜嬤嬤含淚點(diǎn)頭。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