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朧,隔著窗欞,裴長遠怔怔地望著里頭美人的倩影。
他從裴長意書房走出來,心里始終覺得不舒服。
他不想回自己的院子,方才離開之時,與他交好的書生還關切他要去何處。
從前在汴京城里,他有不少的朋友。
可裴長遠自己心中也清楚那些不過是酒肉朋友,因為他是裴家二公子,才與他交好。
轉過身去,他們狗嘴里吐不出一根象牙。
左不過就是說他這個二公子不過是庶出,哪比得上裴長意金嬌玉貴。眼下世子爺回來了,他這個二公子連站的地方都沒有。
那些紈绔公子不過是玩伴,仗著和他有關系,打著定遠侯府的聲威狐假虎威。
他院子里那幾個書生不同,他們從汴京城出發(fā)時一同疏通道路,一路扶持走來。
那幾個書生也與他約著喝酒,喝多了忍不住感嘆,都說裴家二公子是個紈绔,可此時看來性子倒是很好。
因為,他們是真的朋友啊。
裴長遠眼眶微微發(fā)熱,真心相待這四個字,他似乎從來都沒學會過。
眼前的門緩緩打開,青蕪端著盆走出來,見到裴長遠有些詫異:二公子怎么來了都這么晚了。
她語氣里帶了一絲嗔怪,往前跨了一步,并沒有要讓裴長遠進去的意思,反手將門闔上了。
青蕪聞到裴長遠身上隱約的酒氣,皺起了眉頭:二公子明日便要考試了,怎么今日還喝了酒
裴長遠搖了搖頭,眼神往里眺了眺:月兒妹妹睡了嗎我想瞧瞧她……
睡了,二姑娘早就睡了,二公子還是請回吧。青蕪直接打斷了裴長遠的話,嘴角微微勾起,看似笑容滿面,眼底卻滿是冷淡。
裴長遠知道自己在她心里不是什么好東西,唇角漫起一抹苦笑:我的好青蕪,讓我見見月兒妹妹吧。
聽著二公子語氣中帶著一絲哀求,青蕪有些奇怪,這可不像她認識的二公子。
她心頭一軟,正想側過身子,抬頭便瞧見了裴長意:世子爺來了。
她的語氣明顯不同,調高了幾分,還帶著一絲欣喜。
高下立現(xiàn)。
裴長遠心底是不服氣的。
他知道自己比不上裴長意,事事都比不得。
可他也是侯府的二公子,憑什么連一個丫鬟都能輕慢他。
他胸口好像被什么東西堵著,說不出來的難受。
他往前邁了一步,厲聲說道:青蕪,你不過是個丫鬟,我要見二姑娘,你為何不去通報
聽到他語氣中的怒氣,青蕪微微一怔,不知他從哪里來的邪火。
裴長遠雖然是個紈绔公子,可這些年來對府里的丫鬟小廝都很好,不太擺公子架子。
他們離開定遠侯府之后,一路相處很是愉快,青蕪幾乎忘了自己只是個丫鬟。
她低眉順眼地低下了頭,語氣放緩了幾分:是奴婢錯了,這就去通報二姑娘。
她推開門,只留了一條縫,自己小心走進去。
她是不想讓徐望月見裴長遠,可她也沒說謊,徐望月準備睡了,換了衣服不方便見人了。
她從門縫進去,也是怕他們站外頭瞧見只穿著里衣的徐望月。
裴長遠仍是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心里不知從哪來的堅持,今日非要見到徐望月不可。
裴長意緩緩走上前來,感受到裴長遠情緒的變化。
他輕聲問道:明日考會試,又不是見不到了,為何如此著急
他指的是,為何今晚裴長遠非得見到徐望月。
裴長遠胸口郁結的感受越來越強烈,為何
他想要見徐望月就非得有個為何
他轉過頭去,厲聲厲色瞧著自己的兄長:我與月兒雖婚約未定,但母親已是認可。只待我高中,便要為我求娶她。
我來見她,名正順。
這四個字,他一字一頓,擲地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