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大的災厄自從陰影之中緩緩成型,深淵的精髓在這癲狂的煉金術(shù)中展露,恐怖的力量在其中無止境的攀升。
直到最后,寶座之上,赫笛的軀殼和靈魂也溶解在火焰里。
旋即,自那灰暗的災厄漩渦中重生。
無數(shù)猙獰的肢體彼此糾纏,仿佛化為了龍之雙翼,披著白骨之衣的龐然大物從漩渦里掙扎著爬出,就像是從地獄的子宮里分娩降誕。
以海量的死亡和犧牲,重現(xiàn)來自赫利俄斯的禁忌之術(shù)。
這便是赫笛漫長時光以來所準備的力量,地獄序列的最頂端,人造統(tǒng)治者!
以過去的無數(shù)罪孽作為祭品,將誕生、成長、再到死亡……無數(shù)個自己從過去呼喚而出,投入這爐火之中去,斷絕命運的未來。
成就永恒的現(xiàn)在。
——至上四柱·亞斯塔祿!
在誕生的瞬間,便有無數(shù)人的哀鳴從熔爐之中迸發(fā),大地上,一切生命如微塵,黯淡的波瀾所過之處,便像是強風之下的麥子一樣,無聲的伏倒,自肉體和靈魂,盡數(shù)在赫笛的呼吸之中被掠奪。
白骨所編織的長衣仿佛鋪天蓋地,將整個戰(zhàn)場籠罩在那永恒的暗影之中。
而就在天穹之上,赫笛嶄新的眼眸中卻依舊殘存著揮之不去的陰翳,來自大司命的詛咒永久的帶走了他的一只眼睛。
竟然連如此程度的重生,都無法恢復!
槐詩——
赫笛咆哮,虛空之中,一只只枯瘦的手掌憑空涌現(xiàn),向著大地覆壓而去,降下宛如雷霆的毀滅!
……
魔宮之外,躲避那災厄余波的馬瑟斯壓著自己的禮帽,眺望著大地上的身影。
回憶起當年群星號上初見的那個少年時,便忍不住搖頭。
明明彼此是水火不容的大敵,甚至被這個家伙屢次攪黃了計劃,就連伍德曼都差點死在他的手中。但馬瑟斯卻出乎預料的恨不去來。
就像是面對曾經(jīng)無數(shù)阻擋在自己面前的同伴那樣。
悲憫的嘆息。
到底是英雄人物,可惜了。
他揮了揮手,向著身后:去吧,弗蘭肯斯坦——了斷你和他之間的恩怨。
在馬瑟斯身后緩緩展開的雙螺旋秘儀中,沉寂許久的龐大怪物發(fā)出震怒的嘶鳴和咆哮。那精心搜羅了無數(shù)深淵血系所培育出的異種抬起了一顆顆詭異的眼眸。
那詭異的軀殼如此枯瘦,還帶著樹木的紋理,一張張大口遍布周身。
當黯淡的光芒照亮那古怪的巨人,便在天穹上投影出了猙獰的影子——就仿佛是一株通天徹地的巨樹。
無花無葉,唯有一道道枯枝憤怒的展開。
自無何有之鄉(xiāng)的培育之下,曾經(jīng)腐夢所誕下的存世余孽以巨人的面貌再度重生,補全了自我的缺陷之后,甚至更進一步!
威權(quán)在握!
當他降臨的瞬間,無數(shù)幻影便從地上拔地而起,無數(shù)尸骨之樹從龜裂的大地之上破土而出,向上,筆直的延伸,仿佛一直要抵達天穹的盡頭那樣。
所有被他吞吃的生命,都在那力量之下重生,變成了無窮荒林中的一株。
而現(xiàn)在,四面八方的荒蕪之樹,便向著正中的太陽船迅速的合攏,無數(shù)橫生的枝杈形成了再無空隙的封鎖。
不存在任何的松懈,在恨意之下,全力以赴!
而在一分鐘之前,兩個深度之外,某個地獄中,一行旅人仿佛感應到了什么,緩緩回頭。
枷鎖之中,將軍嗤笑了一聲,看向前面那個肌肉虬結(jié)的老人:你不出手
關(guān)我屁事。
羅老冷淡的擺手,腳步不停:當老師的,能把學生帶出門,就已經(jīng)仁至義盡了——他自己選的路,就要自己走,大不了為他流兩滴眼淚,將來有機會為他報仇就是了。
真冷酷啊。
將軍嘿笑了一聲,瞥了一眼疤痕區(qū)消散的迷霧:況且,也已經(jīng)晚了。
因為在地獄的更深處,更黑暗的暗影中,有憤怒的統(tǒng)治者正在迅速的上升!
懷揣著刻骨的仇恨。
甚至顧不上深淵潮汐的方向,將諸界之戰(zhàn)拋到了一邊,在嗅到天國譜系味道的瞬間,就掉頭筆直的向著疤痕區(qū)沖去。
在重重深度之間,無窮詛咒中,是一只遍布疤痕的碩大眼球。
就在眼球的正中央,仿佛曾經(jīng)被什么東西所重創(chuàng),至今都無法痊愈,不斷的流下混合著死死雷霆的腐臭眼淚。
曾經(jīng)被理想國重創(chuàng)的統(tǒng)治者無聲咆哮,這一份醞釀了一百年的恨意,已經(jīng)化為了實質(zhì),攪動著深度的波瀾。
疾馳而上。
緊接著……在降臨之前的那一瞬間,又戛然而止。
好像被什么龐然大物所阻擋。
懸停在地獄之外。
可在他眼前,除了無數(shù)擾動的碎片和地獄塵埃之外,空無一物,如果說非要有什么東西的話,那就只有一只……無辜路過的水銹蝸牛。
孤單、無助又可憐,還喜歡看樂子。
如此渺小之物,阻攔在統(tǒng)治者的前方。
不好意思,能不能稍等一下蝸??蓱z巴巴的說。
……
短暫的寂靜里,很快,便響起憤怒的咆哮:歐德姆,像你這樣的廢物,還敢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
嗯蝸牛震驚,我們當初不是好朋友么唔,就在我以前……還是統(tǒng)治者的時候
朋友地獄里有這種東西么眼球嗤笑,況且,我可不記得,我有這么一個被現(xiàn)境的人擊敗之后,卻反過來幫現(xiàn)境人做事的朋友!
罵人不揭短,何必這樣呢我也是有苦衷的呀。
歐德姆無奈的嘆息了一聲,短短的觸須撓著自己的大眼,提醒道:別忘了,當年你還欠我人情……就當給我個面子,回家去睡一覺,當做沒看到,好不好
不好!
統(tǒng)治者冷漠發(fā)問:回答我,歐德姆,為何阻攔我你又在謀劃著什么!
什么都沒謀劃呀。
蝸牛無辜的回答:朋友,你是了解我的啊,我還能為了什么呢為了讓事情變得更加有趣,為了更多的樂子。
當然,如果你嫌這樣的理由依舊不夠,那么……也可以是為了保護你。
保護……我
統(tǒng)治者嗤笑,難以置信:你
是的,沒錯。
歐德姆認真的回答,因為你去了的話,可能會死。
仿佛描述著什么真理那樣,歐德姆鄭重的強調(diào):不止是你,很快,一切去到那里的東西,都會死。
以最慘烈的樣子……
破碎的眼珠沉默了,不知道是否應該嘲笑,也不知道這究竟是什么笑話,還是眼前這個該死的鬼東西為了有樂子可以看而說出的謊。
可很快,它就不必在迷惑了。
因為它在顫栗。
恐懼。
不由自主的顫抖著,從軀殼,到靈魂,龐大的瞳孔擴散,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惡寒。
不是來自于自己前方,而是身后。
更深的深淵里。
更加幽暗和混沌的地方,那一片永恒靜寂的地獄之底,充斥著一切災厄和絕望的海洋里,有什么東西,在……緩緩的升起!
它想要尖叫,可是卻發(fā)不出聲音。
當它想要逃走的時候,卻已經(jīng)晚了,已經(jīng)太遲。
那個東西,已經(jīng)近在咫尺。
看不見,感受不到,可是渾身上下的每一個部分,哪怕是在傷口中流出的粘稠膿液也在無聲的哀嚎。絕望的尖叫只能回蕩在靈魂之中。
比滅亡更加恐怖的陰影籠罩了它。
可很快,它便再克制不住顫抖,幾乎想要癲狂的咆哮——因為那無以語的恐怖洪流已經(jīng)飛過。
擦著它們的存在。
宛如俯瞰微塵一樣,毫不在意,災厄的激流將眼前的一切盡數(shù)吞噬,又拋下這兩個僥幸沒有擋在自己面前的幸運兒,飛向了遠方。
在那一瞬間,疤痕區(qū),天破了。
無數(shù)裂口自陰翳的穹廬之上驟然浮現(xiàn),大地顫抖,天穹動蕩,萬物仿佛在瞬間齊聲發(fā)出了一聲刺耳的慘叫。
那是地獄,地獄在哀鳴。
純粹的黑暗如同瀑布一樣,自裂隙之后傾斜而入,化為兇戾的海潮,瞬間,向著四面八方漫卷。
而就在無數(shù)縫隙所形成的巨大裂口之后,有燃燒的龐大之物轟然砸落!
向著眼前的一切!
在那一瞬間,戰(zhàn)場之上,所有人都眼前一黑,數(shù)之不盡的怪物在目睹和傾聽的瞬間,便已經(jīng)無聲的炸碎。
槐詩只感覺眼眸之中所迸發(fā)的劇痛。
他只看到了黑暗,黑暗在燃燒……可那真的是黑暗么還是肉眼在欺騙自己
大腦和靈魂在哀鳴,一切感知都背離了他自己,超出掌控,不斷的向他呈現(xiàn)出復雜而詭異的輪廓,但卻無法以認知的方式將眼前的一切定義。
甚至,他開始懷疑,那個東西真的有形體么
亦或者,自己已經(jīng)癲狂。
沉淪在絕望的幻覺里,不可自拔
可是為什么,卻忍不住……想要流淚呢
那究竟……是什么
在深淵之中,顫栗的統(tǒng)治者向著蝸牛咆哮:那究竟是什么鬼東西!
那就是怪物啊,我的朋友。
歐德姆沙啞的回答,充滿了憐憫,又充滿了恐懼:由天國譜系,不,曾經(jīng)的理想國,由那幫曾經(jīng)毀滅我們的瘋子,為了拯救他們的世界,在死亡之后所締造出的……真正的怪物!
在那一瞬間,無窮盡的黑暗仿佛找到了歸宿。
自轟鳴之中收縮,匯聚為一束,沒入了曾經(jīng)的戰(zhàn)場之上,投入了一具千瘡百孔的鋼鐵殘骸中去。
燃燒的烈火之中,銹蝕的鋼鐵自災厄中重新聚攏,無窮盡的力量匯聚在其中,形成了往日莊嚴而森冷的輪廓。
而就在它的身體之上,無數(shù)災厄的結(jié)晶匯聚,形成了倒懸的理想國徽章,綻放震怒之光!
——深度戰(zhàn)艦·鸚鵡螺號!
無窮盡的痛恨和憤怒重燃。
七十年之前的怒吼,于此再度響徹深淵。
再見英雄!_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