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提前說?!彼恼Z速忽然快了些,“你爸最近總念叨,說上次給你燉的魚湯都沒喝完......”
“好?!?
沉默在蔓延,但并不難熬。
他能聽見她清淺的呼吸,像那個夏夜,他們并排躺在天臺時,聽到的韻律。
“如玉?!彼鋈粏舅?,聲音啞得不像自己。
“嗯?”
指間的煙已經(jīng)被捏得變形。
他想問她的胃還疼不疼,想問小小現(xiàn)在怎么樣,夜里是不是還總苦惱,想問院子里的銀杏樹是不是都落葉了。
但最終只是說:
“你還好嗎?”
電話那頭傳來布料摩挲的聲音,恍惚間他看見她蜷在床角,長發(fā)散在枕上的樣子。
“挺好的?!彼穆曇敉蝗蛔兊煤苓h,“帶小小出去散步,幫秦瑤整理一些文字工作,學(xué)校按部就班......”
停頓了很久,“就是……”
就是什么?他的掌心沁出汗水。
“就是總夢見你渾身是血地站在門口。”
她說得極快,像在躲避什么,“醒來發(fā)現(xiàn)是夢,又慶幸又害怕......”
李二寶的視線突然模糊。
幾個月前的那個夜晚,他確實滿身是血地敲過她的門。
但最終,他轉(zhuǎn)身走進了雨里。
“......我盡量?!彼D難地擠出這三個字。
秦如玉的笑聲帶著水汽:“你啊,連句謊話都不會說?!?
“但我記得,”她的聲音忽然柔軟得像月光,“那個翻窗戶給我送藥的傻小子。“
李二寶忽然笑了,低低的:“你都記得。”
“我都記得?!彼曇舾p,“你哥還跟我說過,你十歲那年第一次被老師批評,蹲在后院哭了整整一下午;”
“你十五歲那年摔斷手,忍了一晚,第二天才告訴我。”
“你一直嘴硬,又不愛說。”
“可你受了傷,心里疼,我都看得見?!?
李二寶低頭,眼眶不知為何有些發(fā)熱。
“秦如玉……”他開口,聲音低啞。
“嗯?”
李二寶望向窗外。
海天交界處泛起魚肚白,新的一天要開始了。
可他突然覺得很累,累得想立刻飛過這萬水千山,把臉埋進她帶著藥香的發(fā)間。
“睡吧”她的聲音輕得像嘆息,“窗戶關(guān)好,海風(fēng)傷肺?!?
“要是......要是真的撐不住......”
她的哽咽像柄鈍刀,緩慢地割開他的胸膛:
“這里永遠有人等你?!?
李二寶死死咬住牙關(guān)。
當初她她也是這樣說的,那時他剛從鑒于出來,臉上還帶著傷。
而此刻,他摸到眼角一片濕熱。
電話掛斷后的忙音像首安魂曲。
他仍保持著接聽的姿勢,直到晨光爬滿手背。
茶幾上的相框里,溫軟的秦如玉站在桂花樹下,笑得比陽光還明亮。
海風(fēng)突然停了。
李二寶緩緩蜷縮起來,像個終于找到歸途的流浪者,在晨光中無聲地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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