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年后,杭州河坊街西泠社,我的思緒被一個老頭子打斷了,我合上我爺爺?shù)墓P記,打量了一下對方。
"你這里收不收拓本"他問我,樣子古古怪怪的,似乎有什么特別的來意。
我并不在乎臨時的生意,古玩市場大部分的交易都是私底下進(jìn)行的,面上的也就是小打小鬧,沒多少錢賺,于是就敷衍他:"收,不過價錢收不高。"意思是,你沒好東西就滾吧,別耽誤大爺看書。
"哦,那你能不能給我介紹一下"那家伙問道,一幅逛超市的樣子。
我有點不耐煩,做我們這行,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平ri里清閑慣了,最討厭伺候那些一知半解的客人,這古董的東西,每一件背后都有個故事,要真說起來,沒有個把天還說不完,要每個客人都往這里來好我們介紹,我們生意都不用做了,不如直接開茶館好了。
我對他擺了擺手,說這里不負(fù)責(zé)介紹,隔壁還有很多家,請到隔壁去看看。
那人有點尷尬的看了我一眼,卻不出去,又問:"那我想打聽一下,這里有沒有戰(zhàn)國帛書的拓本就是50年前,長沙那幾個土夫子盜出來,又被一美國人騙走的那一篇"
"你都說被美國人騙走了,那里還有。"我一聽就火了"找拓本當(dāng)然是去市場里淘,那有指定了一本去找的,怎么可能找的到"
他壓低了聲音:"我聽說你有門路,我是老癢介紹來的"。
我聽到老癢這個名字,心里一驚,老癢不是前年就進(jìn)號子里了嗎,怎么,難道把我供出來了那眼前這家伙不會是個公安吧,我一下子有點慌起來,說話都結(jié)巴了:"哪……哪個老癢,我不認(rèn)識。"
"我懂我懂,"他呵呵一笑,從懷里掏一只手表,"你看,老癢說你一看這個就明白了"。
那手表是老癢當(dāng)年在東北的時候他初戀情人送給他的,他把這表當(dāng)命一樣,喝醉了就拿出這表邊看邊"鵑啊,麗啊"的叫,我問他你老娘們到底叫什么,他想半天,竟然哭出來,說我他娘的給忘了。這老癢肯把這表給這個人,說明這人確實有些來頭。
可我怎么打量這人都覺得面目可憎,不像什么正經(jīng)人,但是老癢介紹的,我還是要給點面子,況且是人家找上門來了,講話都不讓他講完,可能會結(jié)下梁子。
我琢磨了一下,決定還是爽快點說話,于是直接一抬手:"這位爺,那就算是你老癢的朋友,找我什么事情"
他露牙齒一笑,露出一顆大金牙:"我一個朋友在山西帶回點東西,想你給我看看,那是不是真東西。"
我一聽,大概有些明白,這鳥人該不是個盜墓的吧,大概有好東西拖出來沒見過,想找人估價,他娘的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竟然還有敢到正規(guī)古玩市場跑堂子的。
不過這種人一般都是亡命之徒,能不得罪還是不得罪的好,我努力綻開服務(wù)業(yè)的標(biāo)準(zhǔn)笑容,對他說道:"看你一口京腔的,你běijing的大土靶子到南方來找我咨詢,太抬舉我了吧,běijing多少好手,恐怕你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他嘿嘿一笑:"都說南方人jing明,果然不假,看你年紀(jì)不大,倒也看的很通透,說實話,我這次來,確實不是找您,我想見見你家里老太爺"
我心里狂震,臉sè一下就變了,我爺爺?shù)谋尘胺浅F嫣?知道他的人非常少,有人問起來,多半不是好事情,冷冷的問他:"找我爺爺,你有什么居心"
那金牙看我臉sè一下子這么難看,也嚇了一跳,忙說"沒居心,沒居心,我只是個普通的古董愛好者,只想知道你家老太爺當(dāng)年在在長沙鏢子嶺盜出戰(zhàn)國帛書以后,是否留有一兩份拓本我們想買一份,看看和我們手上這一卷是否一樣"
他話沒說完,我對著邊上打瞌睡的伙計吼到:"王盟,送客!"
那金牙老頭急了:"別積啊,怎么遭說著說著就要趕人呢"
我說你來太晚了,我老爺子去年已經(jīng)西游,你要找他,回去找棵歪脖子樹上吊,興許還能遇見!說著我就往外推他,把他一直就攆到門檻那里。
大金牙老頭臉皮離奇的厚,一把抱住門檻外面的柱子,死活不走,大叫:"不急不急,讓我再說句話,讓我再說句話!"
我拽了半天拽不動他,也拿他沒辦法,罵道:"你有話快說,別耽誤我做生意!"
"我說你個小孫子,說話就怎么不中聽呢"他一臉賊笑:"老爺子不在了也不打緊,我也沒說怎么遭啊,好歹,你也看一看我?guī)淼臇|西,你也賣賣老癢的面子不是"
我看了他一眼,這人皮笑肉不笑的,大有賴在這里的樣子,而且外面已經(jīng)給他吸引來一大群游客圍觀,要再鬧下去,我大概就要上明天的報紙了,只好點頭:"那行,你近來我們好好看,別在這里耍猴似的,不過我丑話說在前頭,能不能看出什么結(jié)果來,我可不敢說。"
"那是那是,我也是這一行的,這規(guī)矩我懂!"
其實這戰(zhàn)國帛書有20多卷,每卷各不相同,我爺爺當(dāng)時盜出來的那一篇只是其中很短的一部分,當(dāng)時的確有幾份拓本保存到現(xiàn)在,是我家當(dāng)壓箱底的寶貝,世面上有錢也買不到,我到時候就算胡謅一通,這老頭也絕對發(fā)現(xiàn)不了。
我們幾個回到里屋,我讓王盟給這老頭子倒了杯茶,就讓他把東西拿出來,那金牙老頭有點不好意思地從懷里掏出一張白紙遞給我,我一看就來氣,靠,還是個復(fù)印件。
"那是啊,那寶貝那能到處揣著跑啊,一斗就碎。"他說,還固作神秘的壓低聲音:"要不是我路子廣,這東西早跑到國外去了,也算是為人民服務(wù),對吧"。
我呵呵一笑"看你那樣子不就是個倒斗的嗎,我看你是不敢出手,這是國寶,你腦袋不想要了!"
一句話被我揭穿,老頭子臉就綠了,可他有求于我,還得忍著,說:"也不能這么說,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道道,想你老爺子當(dāng)年在長沙做土夫子的時候,那也是威名遠(yuǎn)播…"
我一個手指頂?shù)剿亲由?說道:"你話頭別太多,再要提我爺爺,這東西你自己拿回去慢慢看!"
"好好,咱打住,你快給我瞅瞅,我也好快點跑路"
我展開那白紙頭,一看里面的排版就知道,這是一篇保存完好的戰(zhàn)國帛書,但并不是我爺爺當(dāng)時盜出來的那一份,不過再仔細(xì)一看,又發(fā)現(xiàn)和真品有一切不同。我既然答應(yīng)幫人看,也不想敷衍了事,勉的他們以后過來找我麻煩,就將這個東西放到放大鏡下,仔細(xì)的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