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叫疼,殿里的人與她一樣的疼。
她還活著,而殿里的人生死未卜。
她沒有臉哭,也沒有臉叫疼。
惠王三年五月一日這場因奪權而起的兵變悄無聲息地卷甲韜戈,然而屬于她的毀滅才真正地開始到來。
恍恍惚惚的,騎馬的人總算停了下來,押她的人黑著臉命道,“吊上城門!”
她還在想,吊上城門啊,吊上城門干什么呢?
押她的人又道,“引出背后的人!”
假死藥就在身上,但她到底沒有吃下。
吃了就要離開,吃了就再也見不到謝玄。
就再也不知他的生死,也不知他好與不好。
她寧肯活著受罪,也不愿負他,不愿就這么不明不白地離開。
忽而聽見有人幽幽說話,聲音不高,一下子就穿透了她的雙耳。“衛(wèi)姑娘是叛賊,叛主,也叛國,是該吊上城門?!?
阿磐驀地抬頭,朝那發(fā)聲處望去,見玳婆子一身布衣,一雙手攏在窄袖中,腦袋規(guī)規(guī)矩矩地垂著,一雙素日來慈藹溫和的眼睛此時卻閃著冷光,上下嘴唇一張一合,“吊死。”
阿磐心中恍然,原來這就是蕭延年的——
毀滅。
毀了她。
徹頭徹尾地毀了她。
人很快就被吊上了城門。
周身的重量全都憑借著那一條腕間的繩索,從腕間纏繞了七八道,又往上由垛口吊起,不知最終拴在了何處。
一雙破爛的袍袖堆在肘間,繩結很快就勒得雙腕發(fā)了麻。
被曹姬撞上去的那一摔,在兩條小臂上擦出了兩大道長長的擦痕,如今這擦痕上了繩子,愈發(fā)地發(fā)出鉆心的疼。
一雙手臂麻了又酸,酸了又麻,好似有無數(shù)螻蟻噬咬,又好似有千萬根針釘在扎。
不久之后,全然失去知覺,整個人在風中晃蕩,無依無靠,不由自主。
就在這城門,就在不久前,這里曾懸過孟亞夫的首級。
在同一座城門,同一個地方。
但孟亞夫是幸運的,他死后才懸上城門,因而懸在城門那數(shù)日,不管是風吹,雨大,還是日曬,都沒有什么知覺。
也不會難過,不會心酸,不會絕望。
死去的人一了百了,無苦可受。
受苦受罪的,永遠只有活著的人。
城門下的人烏泱泱一片,還有人在陸陸續(xù)續(xù)地來。
男女老少,黃發(fā)垂髫,有將士兵卒,有平頭閭閻,有魏人,還有列國的人。
那么多的人,她偏偏一眼就看見了蕭延年。
一身粗布長袍并不能掩住他那出塵之姿。
清遠疏淡,神清骨秀。
那是一個清清冷冷的人。
那清清冷冷的人立在人群之中,也有許久。
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端然立在那里,斗笠半遮著臉,看不清一雙眸子里是什么神色。
那個人啊。
她曾經覺得十分親近,后來又畏之如虎狼。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