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夜色昏沉,

月亮像喝醉了紅著半張臉躲在云朵后面。

程歲寧回去時，家里還亮著燈。

慕曦跟程洋并肩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

漫漫躺在嬰兒床上呼吸綿長。

見她回來,

慕曦起身要去給她做飯。

程歲寧笑著說：“我吃過了，你們看電視吧?！?

她去房間里收拾了行李，按部就班地洗漱。

躺在床上才有空刷手機,

正好路童在群里連發(fā)了三條消息。

姐妹們！我辭職了！

從今天起,

我，路童,

自由人,

自由魂,

自由就是人上人！

我要開家店,

自己當老板！高興時開店,

不高興就閉店！

這消息來得突然。

路童之前雖說在公司受了擠兌,

但好歹對這工作抱有熱忱。

程歲寧：怎么了？是你主動離職？

路童：對，我不想干了！他們過分！

具體怎么過分，路童也沒說,

只在群里給大家講解了她未來的宏圖霸業(yè)——開店。

至于開什么店,

沒想好。

店名叫什么,

沒想好。

店開在哪兒,

不知道。

總之,

遙遙無期。

不過,

她發(fā)的語音聽起來也挺樂呵,

程歲寧跟辛語舉雙手贊成，還說等她開了店就去支持。

而程歲寧終于在群里發(fā)：咳咳。事情呢，你們也知道了,

我談戀愛啦~向各位報備一下。

辛語：看出來了,

這開心的，消息都帶波浪線。

路童：恭喜！百年好合，修成正果

。

辛語：@全世界最好的程歲寧，你那情侶頭像幼不幼稚啊。

路童：你就羨慕吧。

辛語：嗯？？？不就是戀愛？說得好像誰沒談過似的。

程歲寧&路童：說來聽聽。

辛語：……我沒談過。

理不直氣也壯。

不過——

j你們怎么知道我戀愛啦？

路童&辛語：圖片.jpg

兩人同時發(fā)來同一張圖，都是溫周宴朋友圈的截圖。

[這組圖片很喜歡。]

配了三張圖片。

前兩張是他們情侶頭像的大圖，第三張是聊天截圖。

j：我喜歡這一組。

yn：我也喜歡。

任誰看不出來是在撒狗糧？

簡直就是把狗糧往嘴里喂好嘛？

這條朋友圈是聞哥先截來給辛語的，辛語又去問了路童。

然后大家都知道了。

包括慕老師，只是慕老師向來縱她，對她感情的問題不會指手畫腳，她喜歡便就隨她去，如果她不跟慕老師當面說，慕老師也不會多問。

程歲寧這才想起來，一直沒回溫周宴消息。

她切出來聊天界面，才發(fā)現(xiàn)那兒已經有了很多個小紅點。

yn：程可愛，你到家沒？

yn：你是不是在忙？我一會兒找你。

yn：你忙完沒？平常洗漱不是只要二十分鐘嗎？

yn：我不是催你。

……

最新一條截止到兩分鐘前。

yn：程可愛，我們這周日去看電影吧！

程歲寧這才慢悠悠回：什么電影？

y

n：《你好許之煥》，好像是文藝片。

程歲寧：好。

她跟溫周宴又隨意聊了一些，大多是溫周宴拋問題她回答。

主要是聊了工作上的事，她也在考慮跳槽這個事情，但這會兒還不知道方涵要怎么做，所以只能等明天去律所再說。

不知不覺聊到十二點，程歲寧困得哈欠連連。

她實在奈不住，戳著屏幕給他發(fā)：溫慫慫，我要睡覺。

yn：好。

j：晚安！

那邊兒隔了兩秒才發(fā)了條消息過來。

不是文字，是三秒的語音。

程歲寧戳了下，點開播放。

臥室里只開著床頭燈，燈光昏黃，她腦子混沌，眼睛半閉不睜，昏昏欲睡，清冷聲線刻意壓低，就好像在你耳畔低聲呢喃。

他說：“程可愛，晚安?！?

程歲寧的心忽地跳停了一下。

比以往很多次都更能夠明顯地感覺到。

她嘴角揚起，又點了次播放。

一次。

一次。

又一次。

這一句話，她翻來覆去聽了七八次。

翹著的嘴角，一直沒放下來過。

床頭的燈熄滅，房間里陷入昏暗。

她將手機放到一邊。

只跟空氣低聲說了句，“晚安啊，溫慫慫。”

這天夜里，她夢到了很多年前的場景。

那天她在華政的玫瑰園里站著，她側前方五十米站著溫周宴，夕陽西下，光線朦朧，她盯著他的背影看了很久。

而他在跟導師談事，她沒聽到交談的內容，但她聽到了最后那句，再見。

就像是跟她說

的一樣。

那會兒，聽到他一句再見，她也能心跳一整晚。

如今，聽到一句晚安，會在一瞬間夢回十八歲。

-

次日一早，她是被鬧鐘叫醒的。

8：20的鬧鐘，甫一響起，她就摁滅，在床上打了個滾兒才慢悠悠坐起來。

不到兩分鐘，電話就響起。

清晨腦子轉得慢，她聲音也懶洋洋地，“喂?！?

“起了嗎？”溫周宴問：“你好像該起來上班了?！?

程歲寧：“嗯，我知道?！?

她起來拉開了窗簾，陽光傾瀉而入，落下一地斑駁。

“有事嗎？”程歲寧問。

那邊頓了兩秒，“沒有。”

程歲寧：“哦?！?

“就是喊你起床。”溫周宴聲音還挺嚴肅，但下一秒，他笑了下，“我今晚的航班到北城?！?

程歲寧：“哦?！?

溫周宴：“你沒睡醒嗎？”

“不是?！背虤q寧已經把手機放在一邊，開了免提，開始刷牙，聲音含糊不清，“難道還要我去接你嗎？”

“不用?！睖刂苎缯f：“太晚了，我自己回?！?

“嗯，那你路上小心。”

隔了會兒，溫周宴才問：“明天早上，我去接你？”

他問得時候帶著幾分小心翼翼，好似怕被拒絕。

果不其然——

“接我做什么？”程歲寧刷完了牙，“我會開車?！?

溫周宴：“……這不一樣?！?

“以前就一樣的?！背虤q寧說：“在一個家生活的時候尚且沒送過，這會兒倒獻起殷勤來了。你這是亡羊補牢？”

“不是?！睖貧q

宴聲音有幾分哀怨，“這是重新把羊抓回來蓋房子?！?

已經不是補牢能形容的了。

“我以前不知道。”溫周宴說：“我上次有問岑溪，我才知道她老公從談戀愛以來幾乎都接送她上下班?！?

這會兒知道了，所以就想做得面面俱到。

“那你知道岑溪是她老公追了三年才追到的嗎？”程歲寧說：“從高中追到大學，他這屬于珍惜勞動成果。”

溫周宴：“……我也珍惜?！?

“不跟你貧?！背虤q寧說：“我要收拾東西上班了，你也忙吧?！?

“那我明天……”溫周宴又問。

程歲寧：“隨你吧。”

算是默認。

她在家一如往常，洗漱吃飯，跟漫漫告別，出門上班。

沒人問她跟溫周宴的事情。

倒是出了門，路童給她發(fā)了個問題：你是怎么下定決心跟前任復合的?。?

程歲寧坐在車里，她想了會兒才戳屏幕。

j：不是復合。

j：只是重新戀愛。

j：他也不過是我眾多追求者中的一個。

j：而我恰好喜歡他。

復合是兩人都轟轟烈烈的愛過，彼此交心，彼此坦誠。

而她跟溫周宴，真的只是重新認識，從頭開始。

路童：如果你發(fā)現(xiàn)你們復合以后，以前的那些問題還會再出現(xiàn)呢？

j：那就嘗試著解決。如果解決不了就分手。

路童：不會難過嗎？

j：只要是你認真投入了感情的戀愛，分手了都會難過。并不是只跟

他分手會難過，也不是因為你們復合了才難過。

跟那個人無關，也跟復合無關。

只是因為你愛了，但你愛沒結果，所以會難過。

可——

j：不能因為害怕受傷，這輩子就不再去愛了啊。

j：就算不跟他在一起，不也還會想他嗎？

路童：……

j：當你開始糾結這個問題并不斷找人尋求答案的時候，你就希望有人可以告訴你，你跟他會好的，你不會再被傷害了。

j：但是抱歉親愛的，我不能作這樣的保證，但我知道你跟他在一起的那刻，你會快樂。如果哪天感覺到不快樂了，那就再分開唄。

j：換個角度想，他不是前任，只是你有點好感的男生，而那個男生也在追你，這樣不是很好接受？

路童：……

所以你就這么想開了？

j：主要也是后來遇到過很多人，但都沒人像他那樣。

j：我覺得我還是很喜歡他，而他又恰好喜歡我了，那我就想再試試。

路童：你還真是只大飛蛾啊。

程歲寧看著屏幕笑了，她回了個嗯。

路童：我知道該怎么做啦~

路童：等我好消息吧！我也要戀愛啦！

路童：我要讓梁康杰跪下喊爸爸！

j：……哈哈哈哈哈。

程歲寧系好安全帶，發(fā)動車子。

走在路上，她打開了車載音響。

今天的陽光很好，歌手的聲音也很溫柔。

是程歲寧曾在夜里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