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鳳樓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我這廚子,可是燕城挖來的,據(jù)說曾經(jīng)在燕王府當過差,手藝自然不同凡響?!?
“……原來如此!”聞言,黎昭群心頭一震,卻也不敢深問,只能假裝不在意,勉強扯出一抹微笑,舉杯向晏鳳樓致意,然后一飲而盡。
酒液在喉間灼燒,卻遠不及他心中的憂慮來得熾熱。
燕城、燕王府——這分明是晏鳳樓意拋出的試探,猶如一把鋒利的匕首,直指他的心臟。
他強忍住內(nèi)心的波瀾,繼續(xù)低頭品嘗美食,只是有些食不知味。
面前的烤肉香氣撲鼻,在他口中卻似嚼蠟。
他的思緒頓時飄遠,盤算著如何脫身,如何將燕王謀反的消息傳回京城。
但孫念聰就沒那么多顧慮,驚詫不已道:“難怪嚴大哥山莊的東西都格外好吃,原來是廚子來歷非凡啊!這當商戶真好,能走遍大江南北,領(lǐng)略眾多風土人情,還能認識這般多的人。”
“不知我何時也能四處游學(xué)!”少年眼中閃爍著向往的光芒,聲音中帶著羨慕。
“這有何難?”晏鳳樓朝著他遙遙舉杯,桃花眼含笑,“你若是喜歡走南闖北,回頭得空,與我同走就是。你我兄弟幾人,豈不快哉?”
孫念聰眼眸閃亮,正要應(yīng)允,黎昭群就給他碗里夾了一塊烤肉,“阿聰,你先嘗嘗,這烤肉顏色齊全,入口即化,涼了不好吃了。”
他現(xiàn)在恨不得堵住孫念聰?shù)淖觳藕谩?
這孩子太過天真爛漫,毫無機心,若是輕易答應(yīng)了晏鳳樓,豈不是自投羅網(wǎng)?
晚宴上的佳肴琳瑯滿目,除了虎肉,還有牲畜狩獵所得的野味——山雞、野兔、獐子肉,應(yīng)有盡有。
酒是上好的竹葉青,清冽醇厚,回味悠長。
孫念聰?shù)淖⒁饬槐晦D(zhuǎn)移,埋頭開始津津有味地吃肉,對周圍的暗流涌動渾然不覺。
他小口小口地咀嚼著烤肉,時不時發(fā)出滿足的夸贊聲,完全沉浸在美食的享受中。
黎昭群松了口氣,抬頭卻正對上晏鳳樓那雙微微瞇起的桃花眼,狹長的眼眸在燭光下顯得格外嫵媚,卻又透著說不出的危險氣息。
黎昭群迫不得已,只能又舉杯相邀,“我敬嚴兄一杯?!?
說完,他仰頭一飲而盡,借酒掩飾內(nèi)心的不安。
酒烈如火,一路燒到胃里,熱得發(fā)慌。
“黎兄好酒量!”晏鳳樓眼中閃過贊賞和興味,輕笑一聲,舉杯回敬,“來了,我也敬黎兄一杯?!?
“哪里,哪里,我這等紈绔子弟,平日里最喜與狐狗友廝混,飲酒取樂了,就給鍛煉了一些許愿?!崩枵讶哼B忙擺手,謙虛應(yīng)對,眼神卻又不自覺地飄向門外。
庭院外,夜色如墨,侍衛(wèi)們巡邏的身影若隱若現(xiàn),他們的腳步整齊劃一,身姿挺拔,毫無懶散之意。
黎昭群的心越發(fā)沉重。
“黎兄,我有個疑問?!标跳P樓輕啜了一口酒,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今日狩獵時,黎兄似乎對山谷進行了關(guān)注,卻發(fā)現(xiàn)了什么稀罕物事?”
這個問題如同一記重拳,直擊黎昭群的心臟。
他強行按捺住內(nèi)心的慌亂,連忙正襟危坐,故作輕松道:“……山谷風景秀麗,讓人流連忘返。我長居京城,少見如此壯麗山色,自然多看幾眼?!?
他邊說邊悄悄觀察晏鳳樓的反應(yīng),生怕對方看穿自己的謊言。
晏鳳樓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抹狡黠:“黎兄果然雅致。只是山谷深陷,危機重重,隨意窺探,惹來猛獸注意,卻輕易送命的?!?
這番話已是赤裸裸的警告,黎昭群握緊酒杯的手指微微發(fā)白,他勉強擠出笑容,“多謝嚴兄提醒,在下謹記于心?!?
就算是再愚鈍,此刻他心中也是一陣膽戰(zhàn)心驚,不知這是否是話中有話,是否是已經(jīng)察覺到什么了?
這個念頭一起,黎昭群的后背頓時冒出了層層冷汗。
他勉力維持住冷靜,假裝又喝了口酒,但手中的酒杯微微顫抖,酒水都險些濺出。
晏鳳樓桃花眼微瞇,似笑非笑地觀察著黎昭群的一舉一動,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絲表情變化。
氣氛一時有些凝滯,黎昭群強自鎮(zhèn)定,輕咳一聲,低頭看了兩眼那杯中物,又望了望對面笑盈盈的晏鳳樓,突然心生一計。
既然如此,何不趁機灌醉晏鳳樓,看看能不能打探出些消息來,甚至是借此來脫身呢!
“嚴兄酒量驚人,”黎昭群驟然起身,提起酒壺,走到晏鳳樓身前,替他倒酒滿上,“這等好酒配上嚴兄這樣的豪杰,真是天作之合!”
晏鳳樓微微一笑,那雙桃花眼中閃過一絲狐疑,但很快又恢復(fù)了從容:“黎兄過譽了?!?
晏鳳樓微微一笑,那雙桃花眼中閃過一絲狐疑,但很快又恢復(fù)了從容:“黎兄過譽了。”
“不,不,”黎昭群點頭,神色豪邁,與先前的拘謹判若兩人,“我黎昭群雖是紈绔,卻也會識人,嚴兄氣度不凡,我心向往之!來,我敬嚴兄一杯!”
說著,他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眼中滿是真摯。
這番表演,倒不全是假意,畢竟晏鳳樓今日狩獵的英姿還歷歷在目,自也能看出非是等閑之輩。
晏鳳樓挑眉,似乎對黎昭群的轉(zhuǎn)變很感興趣,更欲要看看他想做什么。
他舉杯回敬:“黎兄性情豪爽,我也敬你一杯?!?
孫念聰看著彼此的你來我往,也躍躍欲試,拿起茶杯裝模作樣的“干杯”,逗得晏鳳樓輕笑出聲。
黎昭群抓住機會,不斷為晏鳳樓斟酒,一杯接一杯,口中更是吹捧著晏鳳樓的颯爽和膽略,又時不時講一些京中趣事,將氣氛逐漸引向活躍。
“我在京中青……酒樓聽過一個酒令,叫‘十八盞’,據(jù)說是當年燕王退敵時所創(chuàng),據(jù)說連飲十八盞不醉者,堪稱英雄?!?
黎昭群狡黠道,“嚴兄去過燕城,定是知道這個酒令的吧?”
晏鳳樓眼中精光一閃,不動聲色:“有所耳聞。黎兄既然提起,是想一試?”
黎昭群故作驚訝:“嚴兄真要應(yīng)戰(zhàn)?好!我雖不才,不擅琴棋書畫,武藝騎射,但對這吃喝玩樂卻有些精通,也敢與嚴兄一比高下!”
十八盞顧名思義是十八種酒。
在比拼者跟前擺出十八個酒杯,每杯里面是一種酒,待得喝完后,看誰先行倒下。
一般來說,酒的種類越多,混合在一起喝,就越是容易醉人。
故而能把十八種酒全喝完下,還不曾倒之人,才是真正的能人。
黎昭群就曾在青樓里跟人以此比拼,從而贏得美人歸過。
此刻,他也想復(fù)刻一回。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晏鳳樓提出的十八盞,不是十八個酒杯,而是十八個海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