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城。
一個背著書箱的少年郎一手捧著書,一手玩弄著一根不知何處折來的柳枝,晃晃悠悠地往前行著。路上撞到了不少人,眾人罵他,他也不惱,只是抬頭微微歉意地一笑。
“書就這么好看?”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少年郎停住了腳步,微微抬頭,他收起了書,恭敬地說道:“李先生?!?
來人正是學(xué)堂李先生,不過李先生在平日時不是姿態(tài)太高,高到無人敢接近,就是身段太低,低到弟子也不忍直視,像此般溫和淡儒的先生,倒是很少一見。
“宣兒,我的問題還沒回答呢?!崩钕壬Φ?。
少年郎微微垂首:“天下藏書萬千,我就算從今日看,看到死時,一日不停,一刻不歇,也看不完這世間藏書,此乃我人生最遺憾的事,為了少一些遺憾,便只能多看一點書?!?
“有的人看書看多了,就成了書呆子。但如果看的書多到一百個書呆子加起來也比不上的話,那就可以成為儒仙,你這小子,以后能成為儒仙。”李先生轉(zhuǎn)身,“走,我?guī)闳グ倨烽w,給你接接風(fēng)。”
李先生就領(lǐng)著那少年郎慢悠悠地朝著百品閣行去,那少年郎嘴中念念有詞,似乎在回味著剛才所看的書,李先生已是見怪不怪,時不時還和他探討幾句,倒真有幾分先生的意味了。
“要說宣兒啊,本來這次我收關(guān)門弟子,這位置是給你留著的。你說你師父哪里比得上我,要武功不會武功,要名氣沒有名氣,跟著我才是正道啊?!崩钕壬普T道。
少年郎搖頭,簡意賅:“你的書讀得不如他多。”
李先生愣了一下:“誰說的。我年紀至少是你師父的兩倍之多,我過的橋比他的走路還多,我看過的書,比他……”李先生頓了頓,想了想那每日睡在書海里的老先生,嘆了口氣:“比他二十歲時看過的要多一點……但,我武功好啊?!?
“武功,從書上學(xué)就行了?!鄙倌昀傻卣f道。
李先生有些腦殼疼:“你大概是天下間唯一一個會拒絕我收徒的人。”
“李先生此話差矣了,你問那田間的莊稼漢,你問那青樓的花魁女,你問那千金握的富家翁,都不愿意做先生的弟子,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不是每個人都想要席卷天下。”少年郎正色道。
李先生笑了笑:“我說不過你。對了,你此行東西沒有忘帶吧?”
少年郎點頭:“那是自然,先生此刻就要。”
“不必,等一會兒再拿出來?!崩钕壬銎痤^,百品閣的招牌就在頭頂。
一臉歉意的小二走了出來:“二位客官,實在不好意思。今日百品閣已經(jīng)被包下了。”
“誰這么豪氣啊?!崩钕壬蛄藗€哈欠。
“是……幾位不方便說名字的公子?!毙《廊灰荒樓敢獾匦χf到“公子”兩個字的時候加重了語氣,若是在天啟城里混得比較久,稍微有點眼力見的人,想必就該轉(zhuǎn)身走了。但面前的這位白發(fā)先生卻塞了一個銀錠給他,然后道:“你去問問里面的幾位公子,先生沒到,應(yīng)該開席嗎?”
“這……”小二猶豫了一下,最后將銀錠收入懷中,咬了咬牙跑了進去。
酒菜剛剛上齊,百里東君好奇地看著墨曉黑和柳月兩個人帶著斗笠在那里喝酒,忍不住感嘆道:“這也真是奇觀了……”
雷夢殺見小二走了進來,微微皺眉:“不是說了,沒有喊你,不要進來嗎?”
小二咽了口口水,鼓起勇氣道:“門外有位客官讓我傳句話?!?
眾人相視一眼,雷夢殺覺得有些好笑:“什么話?”
小二學(xué)著李先生的語氣,懶洋洋地說到:“你去問問里面的幾位公子,先生沒到,應(yīng)該開席嗎?”
廳內(nèi)鴉雀無聲。
眾人又相視了一眼,除了百里東君外,同時扭頭望向角落里的那幾個窗戶。
“跑!”蕭若風(fēng)大喝一聲。
眾人立刻起身,一躍而出,打算破窗而出。
可窗戶卻提前被打碎了,白發(fā)白衣的李先生從窗外躍了進來,長袖一揮,將那些個什么北離八公子一袖子打回了原位!李先生落地,衣袖一震:“一起喝酒啊,跑什么!”
那背著書箱的少年郎則一步步地從臺階上走了上來,略帶同情地看了眾人一眼。
雷夢殺微微一愣,喚道:“謝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