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五月初,天色陰得能擰出水來,槐花才剛冒出嫩芽,殯儀館的靈堂里卻像浸了層冰。
浩氣長存堂內(nèi),沈萬山的冰棺擺在正中位置,四周擺滿了黃白色的菊花,花瓣上還沾著露水,像誰偷偷抹了把淚,氣氛一片肅穆凝重。
青磚地上仿佛凝著層薄霜,沈玉徽領(lǐng)著族中的男同志跪在棺木前磨得發(fā)亮的草墊上,中山裝的領(lǐng)口被香灰染成暗紅,他的腦袋始終轉(zhuǎn)向屋內(nèi),凝望在棺木盡頭,那張父親沈萬山的遺像上。
那張方正的國字臉此刻被相框框住,眉峰擰成個死結(jié),倒像在質(zhì)問什么。
遺像旁的母親被妹妹們裹著,早已哭暈了,癱在褪色的木椅上,她手里攥著個撕破的手帕,這幾日的淚,早已洇成團團黑霧,像是誰用手指蘸著血寫的罪狀。
沈玉梅扶著母親肩膀,自己卻把嘴唇咬得發(fā)白,眼淚在曬紅的臉蛋上凍成兩道冰碴子,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父親生前常戴的鋼筆,銀鏈子在腕上勒出紅痕。
“家屬回禮!”
一聲司儀聲把沈玉徽的紛雜心思喚回,他回頭看去,又有熟人過來吊唁了。
他匍匐在地上,把頭磕了下去。
來人跪在地上祭拜完之后,伸手將他扶了起來。
“玉徽,事情我聽說了,你不要難過,節(jié)哀!”
來人是信訪局的副局長,是以前沈玉徽的初中同學(xué)。
“老談,天熱,你在里屋歇一歇!”沈玉徽哀慟一聲,搖搖頭,拍了拍對方的胳膊。
來人按了按沈玉徽的肩頭,邁步走過去,一邊從兜里掏出錢去上份子,過去安慰其余的女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