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到他的聲音,裴行遠原本還有些嬉皮笑臉的臉上,笑容也凝重了起來。
他道:“嗯!”
這一刻,商如意的眼中幾乎也有一股滾燙的熱流涌上,險些奪眶而出,她急忙偏過頭去,勉強止住了,可再回頭看向兩人,模糊的視線里卻又浮現(xiàn)出當(dāng)日在東都城外,宇文曄站在路邊,為裴行遠送行的那一幕。
歲月流轉(zhuǎn),日月變遷。
沒想到,眼前這一幕,和當(dāng)年那一幕,竟然奇跡般的重疊在了她的眼前。
世事,果真這樣荒誕又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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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曄讓身后的大軍原地暫歇,而自己則帶著商如意和沈無崢、裴行遠兩人坐進了那個涼亭里。
久別重逢,讓他們的情緒都有些激動。
尤其是裴行遠,他本就是個喜怒形于色的人,也從不吝于向別人表達自己的情感,這個時候更是笑呵呵的說道:“這么久沒見,鳳臣,你可是大出息啦!”
“……”
若是過去,宇文曄肯定會不理他這話。
但這個時候,他的眼神中還有些起伏的波瀾,只看著裴行遠道:“你是什么時候回來的?”
“我?我跟我們家老爺子一道,剛回來兩天。”
“裴世伯現(xiàn)在——”
“伱放心,精神好得很。說是讓他官復(fù)原職,剛回來就要去上朝,幸好我攔著他,不然那還不知道他又要說出什么惹禍的話,萬一再被流放一次,我可經(jīng)不起啦?!?
眾人都笑了起來。
雖然之前他被流放的時候,宇文曄給了錢,叮囑那些官差照料他,可嶺南畢竟是蠻荒之地,怎么著都一定吃了不少苦頭,可即便這樣,也絲毫不損他的樂觀開朗,看著他這樣子,商如意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而談話間商如意才知道,新皇登基后大赦天下——這件事當(dāng)然是宇文淵主導(dǎo)——赦免了之前流放的眾多官員,裴家人就在被赦之列,也總算結(jié)束了流放生涯,所以他們有幸又回到了大興。
商如意道:“對了裴公子,你們兩怎么會——”
裴行遠聞,又看向一旁只抿著嘴,沉默不語的沈無崢,嘆了一聲立刻道:“我回來自然是要找些老朋友敘舊啦,只是,鳳臣已經(jīng)去扶風(fēng)了,其他人——”
說到這里,他的神情一黯。
商如意也想起,之前他被流放的時候就說過,過去那些跟他稱兄道弟的朋友,在他遭難的時候全都避而不見,那樣的“朋友”,自然也就不必再見;而雷玉,她卻已經(jīng)很難再見到了。
這么一想,商如意的心情也低落下去。
但裴行遠就是裴行遠,哪怕心情黯然,也立刻讓自己開心起來,他一抹臉又勉強笑了起來,道:“打聽來打聽去,發(fā)現(xiàn)這位仁兄居然學(xué)成歸來了。”
說著,他笑嘻嘻的伸手?jǐn)堊∩驘o崢,道:“咱們可好多年沒見了?!?
沈無崢面無表情的撥開他的手:“不像話。”
遭到這樣的“冷遇”,裴行遠也不氣餒,只撇撇嘴道:“你學(xué)了那么多年,還是這幅老樣子嘛。我就說,找你敘舊真的白費功夫?!?
商如意這才知道,原來他倆也認(rèn)識——不過說來也并不奇怪,畢竟沈世和裴恤就是故交,這兩個人年紀(jì)相仿,多少是相識的。只是,過去她深居簡出,不怎么跟其他家的公子小姐們來往,也就不知道兄長的交友情況;何況,沈無崢外出求學(xué)之后,跟這些世家公子們更是斷了聯(lián)系。
裴行遠又道:“我從他那里聽說你們今天要回來,就跟著他一道過來接你們啦。”
說著,挺起胸膛:“是不是很夠朋友?!?
宇文曄仍然不理他。
但眼角眉梢濃濃的喜色,卻是什么都掩飾不住的。
商如意立刻笑道:“裴公子此番歸來,可是大喜事。等我們回城,立刻擺下宴席,為裴公子接風(fēng)洗塵,好不好?”
裴行遠立刻眉開眼笑:“還是嫂夫人——還是如意為人厚道!”
他喊“嫂夫人”,還是站在宇文曄的朋友的立場,而直呼“如意”,就是把自己也當(dāng)朋友了。商如意知道,他這樣固然是奚落宇文曄不肯露出太親熱的態(tài)度的意思,但也的確是久別重逢,對故舊的一種別樣珍惜之情。
這樣,她也不怪他“冒犯”,只笑著搖了搖頭。
一旁的沈無崢嗔了裴行遠一眼。
這個時候,宇文曄又轉(zhuǎn)頭看向沈無崢,道:“對了,大哥——”
沈無崢微微抬手,道:“你還是叫我輔明吧?!?
輔明,是他的字。
商如意聞,忍不住露出一絲笑容來。要知道,沈無崢為人清冷,之前還一直對宇文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敵意,此刻讓他稱呼自己的字,固然是因為如今的大興城內(nèi)已經(jīng)有宇文曄的大哥在了,再叫他“大哥”有些別扭,但同樣,也算是他對這位妹夫的認(rèn)同了。
宇文曄聞,目光也微微閃爍了一下,道:“輔明兄?!?
沈無崢輕輕的點了點頭。
宇文曄道:“輔明兄近來是——”
“他呀,”
不等沈無崢自己開口,一旁的裴行遠已經(jīng)大大咧咧的笑道:“他如今,可是大興城里的大紅人了?!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