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歲柔碰到他的時候,他總笑著說在靈魂采風(fēng)。
哪怕,面對的是動物園里正在嚼著草的羊駝。
也是挺怪的一個人。
要不是兩人那會兒是前后桌,他經(jīng)常問自己要作業(yè)去抄,關(guān)系還算不錯,她肯定覺得這人有點離譜。
想到這些,沈歲柔忽然有一點想笑。
但很快又記起他高考都沒參加,按照家里的意思出國留學(xué),改了專業(yè),放棄了美術(shù)。
好像作為當(dāng)年的同學(xué)來看,回回想起這個,多少都會替他覺得有些可惜。
“周津?!鄙驓q柔抱著胳膊,望著遠(yuǎn)處,不知是看山,還是看雨,“當(dāng)初放棄美術(shù),按照家里人的意思去走別的路,你自己真的不會覺得可惜么?”
“這個問題,你好像問過我?!敝芙蚰抗饴湓谧约旱漠嬌?,有些失笑,“之前我跟你說,出國不是我自愿,是家里早就規(guī)劃好的事情。我接受得很平靜,其實也不完全是真的?!?
沈歲柔轉(zhuǎn)頭看向他,周津這回沒跟她對視,反而看向她剛才看過的遠(yuǎn)處。
“你問我會不會覺得可惜,或許年少的時候,答案是當(dāng)然會。因為有很多舍不得的東西,比如美術(shù),比如夢想,比如少年時期喜歡的女孩兒。”
“我也曾反抗過,試圖跟家人對抗,表達(dá)所有不滿?!?
“但結(jié)果不如我意,最后因為一些事情,不得不放棄自己的路,接受家里鋪墊好的安排?!?
他說起這件事,語氣隱約有些低落。
但更多的,還是夾雜無奈。
“所以說到底,還是因為家族利益?!鄙驓q柔垂下眼,雨簾在面前變得縹緲起來,“這樣的人生,你們不覺得累么?”
她無意間,說的是“你們”。
“沈同學(xué),你這話有點深意啊?!敝芙蛴X察到她話語里的一些細(xì)微不同,側(cè)頭看向她,輕笑一聲,“說起來,今天你是一個人來廟里么,宋總呢?”
也是奇怪了,明明就是為了避開胡思亂想,想到這個人身上,所以才跑來寺廟,想求個四根清凈。
可偏偏避山避水,就是避不過提起他。
“他在京都,來不了?!鄙驓q柔又開始發(fā)愁了,連帶著不經(jīng)意地嘆氣,眉眼都跟著皺起來。
“那也挺可惜的。”周津見她垂眸時情緒不高,又說,“宋總忙人事多,也該體諒。不過你今天來廟里做什么,接下來的行程,要不要我暫時作陪?”
畫架和工具都散著擺著呢,對方這樣說,頂多也是客氣一下。
沈歲柔本來也是想一個人走走,也就客氣地回答:“不用了,我對這里很熟,今天來也是想散散心。一會兒打算找殿里的僧人求個簽,然后就回去了。”
“求簽啊。”周津有點詫異,“沒想到,你原來也信這些。”
“……有什么奇怪的?!鄙驓q柔倒是平靜,“流傳千百年的東西,肯定有它的道理。老祖宗信的,我也可以試著信一下。”
要是放在高中的時候,周津大抵也猜不到女神竟然也會信這些。
“好吧,你說的對?!彼χc頭,轉(zhuǎn)身拿起擱在桌上的毛筆,又對著遠(yuǎn)處的風(fēng)景勾勒起來,“可能我這種唯物主義,不太能體會。但有些事情,問神問佛,不如問問自己?!?
沈歲柔本來也看著對面霧蒙蒙的樹影,聞跟著一怔。
雨聲沙沙,周津邊提筆作畫,邊笑著說:“我剛要出國的時候,也問過自己,選了這條路能不能堅持走下去,永遠(yuǎn)不會后悔。只是那時候,好像后悔也沒什么用?!?
“所以決定放棄的那一刻,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手法嫻熟,筆鋒行云流水,目光在紙上,也在遠(yuǎn)方,“只是有些事當(dāng)年不理解,直到去年畫展,我在你身邊看到了宋總,好像年少時想不通的一些事情,忽然一下茅塞頓開?!?
繞來繞去,又繞回了宋沉衍身上。
沈歲柔有點避無可避、逃無可逃的感覺。
但聽周津話里似乎跟他有什么交集,她撥開風(fēng)拂亂的碎發(fā),轉(zhuǎn)身看著周津,“你們好像認(rèn)識挺早。不過他跟你,不是不熟么?”
(作者有話:周津和畫展大概在123章,預(yù)防金魚腦袋的寶寶記不清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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