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子的服飾奇怪,不過長得極美,在齊玄素看來,李青奴也不過如此了。
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
女子一身雪白素服,遮不住婀娜身段,戴著雪白兜帽,細長柳眉,一頭青絲如瀑,對比鮮明;一雙長眸如盈盈秋水,臉色雪白,晶瑩剔透,就如這白雪一般,整個人都是黑白分明的。唯有嘴唇一點淡淡朱紅,畫龍點睛。
眼前女子仿佛是從畫中走出來的。
她氣態(tài)冷清,用倭語問了一句話。
齊玄素聽不懂,眼神示意李命山上前與女子交流。
“好一個美人,我就說八百萬鬼神肯定有幾個好看的,不可能都是青面獠牙的貨色?!?
唐永水雖然是在說玩笑話,可語氣十分凝重,任誰也能聽出他話語里的忌憚。
深山老林,有陰氣的大雪,突然出現(xiàn)個獨居的女人。
他們不是無知村民,他們是見多識廣的道士,再看不出有問題就別干了,直接去萬象道宮的下宮再學幾年。
其實齊玄素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過去歷代王朝征討婆羅洲,遇到的最大問題不是婆羅洲的軍隊如何,而是水土不服,那里瘴氣橫生,常常還沒開戰(zhàn),就因病減員過半,這仗根本沒法打。
如今道門鎮(zhèn)壓鳳麟洲,是一樣的情況,最大的問題不是那些地方藩主,也不是什么攘道志士,而是被放養(yǎng)了上千年的八百萬鬼神。
一支軍隊進入深山老林,就算沒有遇到敵人,也可能因為環(huán)境惡劣而死傷過半。他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還沒跟地方藩主交手呢,先跟這些妖怪較上勁了。一個不慎,就要被徹底留在此地。
再者說了,道門鎮(zhèn)壓鬼神妖魔也不是一朝之間就悉數(shù)鎮(zhèn)壓,而是經(jīng)過數(shù)百年的漫長時間,這八百萬鬼神,就算傾盡道門之力,也不可能在三個月之內就悉數(shù)剿滅。所以道門從未強求完全徹底地統(tǒng)治鳳麟洲,而是扶持關白相府,實行以夷制夷。
過了一會兒,李命山與女子交流完畢,說道:“她同意我們借宿?!?
齊玄素問道:“這位姑娘姓什么叫什么?”
李命山道:“蠻夷就是蠻夷,不知教化,普通百姓根本沒有姓,只有貴族才有姓,她說她是個鄉(xiāng)野村婦,沒有姓,叫‘雪’?!?
韓永豐問道:“不是說鳳麟洲的娘們都叫什么子嗎?如此說來,她不是該叫‘雪子’嗎?”
李命山解釋道:“第一,子是男女通用,代表尊敬的意思,這也是跟我們學的,畢竟諸子百家。第二,多半是宮廷中有官位的女子使用的名字才會帶個‘子’,比如豐臣關白的妻子。一般平民女子的名字大多很簡單,只有平假名而沒有我們中原的文字。說起來,我們中原的文字也是只有鳳麟洲貴族才能用的。”
韓永豐感慨道:“照這么說,我們中原的百姓豈不是都成了鳳麟洲的貴族?還是不平等,我們大玄朝廷都允許百姓使用明黃色和龍紋了,這里還這么多規(guī)矩,是該讓我們道門好好改造一番。”
若是張月鹿在身邊,齊玄素多半也會就此事發(fā)表些看法,不過在下屬面前,齊玄素還是比較注重形象,沒有參與討論,只是說道:“好一個鄉(xiāng)野村婦,我們道門的女冠也不過如此了。如果一個鄉(xiāng)野村婦都是如此人物,那就不該是我們來平定鳳麟洲叛亂,而是鳳麟洲鯨吞我們中原了?!?
陸玉婷咳嗽著說道:“不止,包括我在內的許多女冠可比不上這位姑娘,無論相貌姿容,還是境界修為。”
齊玄素沉默了片刻,說道:“還是先進屋再說吧,你們幾個照顧好陸主事?!?
幾個男道士紛紛應下。雖然朝廷男人喜歡罵道門男人像烏龜,但在保護女人這種事情上,道門男人也的確比朝廷那邊更強一些。
若不是陸玉婷已經(jīng)有道侶,他們也不介意背著她的。
齊玄素走在最前面,幾人魚貫而入,屋內是木制的地板,然后在正中位置挖出一個方格,露出木板下方的泥土,擺放火爐,鍋子是用掛在房梁上的繩索吊著,名為吊爐,爐火熊熊,讓屋子里的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暖意。
齊玄素看了眼鍋內,問道:“姑娘,這是水吧?”
李命山幾乎是同聲翻譯。
女子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齊玄素又給陸玉婷輸送了十刻左右的神力,幫她驅散陰氣,然后又問道:“好溫暖的火,雪不會融化嗎?”
女子還是沒有說話,只是從吊鍋里盛了一碗熱水,遞到臉色發(fā)青的陸玉婷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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