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賢怔了一下,馬上反應了過來,忽然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酸楚,如果就這么把那個令他恨之入骨的死啞巴炸死在炮火之中,是不是太過于便宜他了。這個死啞巴,如果讓他逮住了,定然會剝他的皮,抽他的筋,把他千刀萬剮,以報司馬云、常立強以及那些被松下靖次郎打死的同袍英魂之仇。
在第一輪炮火之后,一六九團正在準備著第二輪炮火的打擊,這個時候,王輝與張林福帶著那些記者們出現(xiàn)在了張賢的視野里。張賢不由得愣了一下,不明白自己的長官怎么會來到這里,事先他一點兒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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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經(jīng)過了國軍的炮火輪轟,松下靖次郎從地上爬起來,手里還握著自己的戰(zhàn)刀,舉目四望,自己的身邊幾無完人,倒是從一堆的死尸中,幾個年歲不大的新兵從沙土埋起的地里面鉆出來,當知道自己還活的時候,幾個人不由得抱頭痛哭起來,在這個時候,這些孩子兵們最想的肯定是他們的家鄉(xiāng),他們的父母。
聽著這些孩子兵的哭聲,松下靖次郎忽然感到了死亡的臨近,這一時刻,他知道不可能再有沖出去的希望,擺在他面前的除了戰(zhàn)死,似乎再沒有他途。
兩串淚水滾過了他的雙頰,在這一刻,他也想到了很多,只是沒有人知道他此刻又是什么樣的心境。
暮色里,一個孩子兵首先唱起了家鄉(xiāng)的童謠,那個童謠是松下靖次郎當孩子的時候也曾經(jīng)唱過的,這讓他想起了自己清貧但是卻幸福的童年。歌聲很有傳染力,一時間,這悲傷的旋律在整個陣地上彌漫開來,許多人都跟著低聲唱了起來,在這一刻,他們都感覺到了死亡的臨近,而讓他們唯一懷念的還是他們美好的少年時光。
松下靖次郎扒開了自己的上衣,露出了自己雄健的胸膛,面東而跪,默默地拔出了自己的戰(zhàn)刀,將雪亮的刀尖對準了自己的下腹,雙手緊握著刀柄,凝視了片刻,猛然切了下去。他是要用武士的精神來完成最后的榮耀,以切腹自栽來完結(jié)他生命的終點。
“閣下!”和田大隊長不知道從哪里突然沖出,一把抱住了他的雙臂,奪下了他舉起的戰(zhàn)刀。
松下靖次郎愣愣地望著自己手下的這個少佐,一時間竟然無以對。
“閣下,您就算是盡忠了,可是把我們這些士兵們就這樣得丟棄,您覺得您于心過得去嗎?”和田大隊長同樣得淚水模糊,這樣得反問著松下靖次郎。
松下靖次郎長嘆了一聲,悲痛萬分地道:“此時此刻,我已經(jīng)無顏回鄉(xiāng)了,只有效忠天皇,以求在靖國神社中有一席之地!”
和田少佐哭了起來,卻對著松下道:“閣下,您難道忘記了,當初您到京都去接我們的這些新兵,您是怎么跟家鄉(xiāng)的父老們說得,您保證一定要將他們的孩子帶回家鄉(xiāng),哪怕是骨骸,哪怕是一個手指頭!可是如今,您自己卻要先去了。我不管什么靖國神社,也不管什么效忠天皇,但是我知道,您不能實現(xiàn)您的諾,您無顏回國去見那些父老鄉(xiāng)親!”
松下靖次郎淚如雨下,卻反問著他:“如今我們已經(jīng)身處中國軍隊的四面包圍之中,你以為我們還有沖出去的可能嗎?”
和田大隊長搖了搖頭,肯定地道:“沒有!”
松下靖次郎一聲慘笑:“那我們還有什么路可走呢?”
和田大隊長眨了眨眼睛,回頭看了看此時所剩無幾的這些殘兵,無奈地道:“我想,如今我們只能向支那人繳械了!”
松下靖次郎怔了一下,驀然明白過來,這個和田少佐原來已經(jīng)有了投降的意思。他遲疑了一下,馬上搖了搖頭:“不!做為帝國的軍人,投降是可恥的!”
和田少佐卻勸著道:“閣下,如果您能夠體諒我們的這些士兵,那真是您的大仁了。您看我們這些士兵們,他們才十七八歲,有的還不到十六歲,生命之路還很長,您忍心看著他們陪著您魂斷異國?”
松下靖次郎怔了怔,猶豫了半晌,看著這些一雙雙渴望的眼神,長嘆了一聲:“罷了,和田君,你就看著辦吧!”
和田少佐與眾人的臉上都露出了一絲欣喜。